平心而论,易宸煜不是个合格的太子,不思进取,心无国事,又喜好拈花惹草、流连美色,但对锦昭仪却是专心不二的。这些年为了遮掩与锦昭仪私通事实自毁形象,看起来风流成性令人厌恶,实则都是为了保护锦昭仪,就算不得已向遥皇和盘托出私情时也是毫不犹豫,拉着锦昭仪的手噗通跪在遥皇面前,只求宽恕锦昭仪,自己愿承担所有罪责。
这些事都是后来锦昭仪一边抹着泪一边告诉白绮歌的,白绮歌还一度怀疑过这位奇葩太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现在完全不疑了——如此温柔情深的男人世所罕见,人说他昏庸荒唐也好,说他贪图享乐、声色犬马也罢,他终是个为了所爱之人愿付出一切的真汉子。
从金碧辉煌的东宫搬到狭小的宫殿,大皇子并没有表现出颓废沮丧或者抱怨不满,依旧如往常一般乐乐呵呵挥毫泼墨、听歌赏舞,看见锦昭仪到来也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当着易宸璟和白绮歌的面又是牵手又是搂抱,看得易宸璟眼神发直。
白绮歌总骂他是流氓登徒子,与大皇子相比,他分明是小巫见大巫啊!
玩笑归玩笑,大皇子毕竟是易宸璟同父异母的兄长,回遥国这些年其他皇子多有欺负易宸璟母子势单力孤的,大皇子却从来没有,易宸璟对其颇为尊敬,加之敬妃生前曾受锦昭仪照顾,两对儿算不得夫妻的夫妻间关系十分融洽。
“已经决定要封湘亲王了么?倒也好,湘阳郡安宁富庶,距离帝都又不算远,皇兄到那边不需要太操心。”
“是啊,而且那边的山水美景深得我心,能在那里当个逍遥王爷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大皇子一派轻松神情,似是对即将到来的王爷生涯极其向往。锦昭仪不像大皇子无拘无束放得开,低着头一直面颊绯红,听他提起山水方才稍稍抬起头:“你只想着自己高兴,也不考虑考虑其他人怎么办。尉迟家千金被撤了正妃降为侧室,孩子也成了庶出,你又不肯带她一起前往湘阳郡,右丞相这几日天天在皇上殿外围堵哭诉,我真怕皇上被他吵烦了、吵倦了,一怒之下收回成命。”
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好不容易成了太子妃,结果因为所托非人又被打回原形,非但与皇后之位再无关系还丢了夫君,尉迟怜蓉和右丞相能不急么?白绮歌对那对儿心机深沉的父女并无好感,这会儿却也有三分同情,不管怎么说,尉迟怜蓉这辈子算是毁了。
看着与易宸璟并肩站立的白绮歌,大皇子好像想到些什么,紧蹙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然一拍手,脸上满是得意开心之色:“差点忘了,我还有一物要赠与祈安公主,权当往时祈安公主为帮助我和锦簇而受苦的补偿吧。”
“送我?”白绮歌一愣,微微惊讶着看向锦昭仪。
锦昭仪点点头,笑容恬淡干净:“宸煜一直说要找个机会报答你,那天异族使者企图以棋艺羞辱我大遥反被他破解,皇上一高兴就许了他个赏赐,于是他便向皇上讨了一样东西打算送给你。”
“想不到还是御赐之物,真迫不及待想看看是什么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感恩回礼,白绮歌心里痒痒的颇有些期待,目光随着大皇子身影风风火火出入内殿,终于把谢礼盼到眼前。看着大皇子递上的一只镂花描银红木盒子,白绮歌禁不住好奇发问:“什么东西如此金贵?连收纳的盒子都这么精致华美……”
大皇子没有直接回答,将盒子递给易宸璟后站在一旁笑意吟吟,易宸璟被他笑得愈发莫名,接过盒子仔细打量,总觉得似曾相识地眼熟。
“昔年北冥恒寂河有鲛人泣泪成珠,北冥居民为取珠卖钱捕杀无度,最终导致鲛人灭绝,唯有一个鲛人在一位少年帮助下得以逃脱。后来那少年参了军暴尸沙场,三日后有歌声从血染的河边传来,登时天降暴雨,满地赤血,大雨过后清理战场的老兵去看,只见那少年身上伏着一个早已死去、鱼尾人身的女子,手中还攥着一颗巨大鲛珠,早被赤血染红。”
见易宸璟想不起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大皇子讲故事般把典故悠悠道来,故事结束,易宸璟也打开了盒子,刹那光华涌动,柔光潋滟,一颗麻雀蛋大小的圆润明珠熠熠生辉。
震惊的易宸璟脱口惊呼:“赤血鲛珠!”
“嗯,赤血鲛珠,我向父皇讨了过来,希望祈安公主喜欢。”大皇子淡淡笑着,诚恳真挚。
白绮歌脸上的疤痕一直是易宸璟心里隐伤,听说赤血鲛珠可焕颜除疤,几次想向遥皇讨要都错过机会,想不到竟由大皇子代为求取。虽然被别人专美于前有些不甘心,喜悦却是丝毫不减的——从今往后白绮歌再不必受人嘲讽眼神,可以挽着他的胳膊昂首挺胸,她的容颜,不需再铭记他的刻骨仇恨。
深吸口气,易宸璟恭恭敬敬弯腰拱手:“宸璟多谢皇兄。”
“别客气、别客气,我只是不忍心看佳人受苦。”大皇子扬了扬手,说的话虽然难逃浪子之嫌,心意却是传达到了的。
也许是太过震惊,白绮歌回到敛尘轩还没彻底回过神,盯着装有赤血鲛珠的盒子目不转睛,在桌前一坐就是半天。
轻轻抚过脸上伤疤,凹凸不平,狰狞丑陋,要不是她心志坚强远胜寻常女子,光是这道伤疤就足以让人跳河撞墙抹脖子一万次了。其实她也会在意,哪个女子愿自己容颜上有缺陷呢?只是太多太多更重要的事逼得她不得不忘却这些不快,用瘦削柔嫩的肩膀扛起更沉重的负担,坎坷崎岖之路上,一走就是两年。
“应该是我去讨要才对,如此一来,倒被大皇兄抢了功劳。”捉住白绮歌抚着伤疤的手,易宸璟满脸歉意。
“谁要来的不是一样呢?”白绮歌摇摇头,“有它无它都要活着,我又不是靠脸面为生的人。比起个这,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皇上那里?尽管皇后允诺绝对会保战廷无事,可胭胡使者的事总该向皇上说清楚,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在帝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刚刚好些的心情又沉到谷底,易宸璟有些疲倦无奈,他实在不想沾染有关阮烟罗的事情,一想起那个妖娆惹火的女人就满身发寒。
收好赤血鲛珠,易宸璟又回到桌边:“你认为胭胡使者与皇后私下有所勾结?”
“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偶小姐遇袭与禁卫营在荷香宫附近发现侍卫令牌时间间隔极短,而战廷令牌丢失是几天前的事,不得不考虑皇后事前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才借机陷害战廷的可能。足不出户就知外面风吹草动,皇后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易宸璟不是很了解皇后,然而从皇后年轻时曾与遥皇较量许久这点上看,这位出身将门的女子才智谋略定然不逊于遥皇。易宸璟不明白的是,勾结胭胡使对皇后有什么好处?胭胡国再多阴谋算计也不可能从内部瓦解遥国,一旦被人发现私通外敌,结局可不是禁足那么简单,皇后这是在玩火*啊!
看来征讨八方只能在沙场,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短时间内他还是不能称雄称霸的。
前朝后宫权谋争斗无休无止,短短几天就会发生无数意想不到的事,当指控者推翻前言、战廷被释放,遥皇和易宸璟彼此心照不宣对此事绝口不提时,白绮歌尚在惴惴不安中艰难度日。
赤血鲛珠被易宸璟收在卧房亲自保管,只等傅楚寻来其他配料制成灵药为白绮歌敷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安静两天的大遥皇宫又掀事端。
阮烟罗再度挑衅白绮歌,而这次事端的*恰是易宸璟碰都不让外人碰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