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利昂沿着包房走了一圈,随后把目光瞥向胖掌柜,胖掌柜眼睛盯着他看,眼中满是笑意。
狄利昂像是很随意地走到软榻前,用手按按,掀起被褥看看,低头闻闻,然后看也不看胖掌柜一眼:“房间空气不错,”狄利昂眼角余光瞄见胖掌柜满目欢喜,眼里闪过一丝诡谲,“天字一号须室几雅洁,但你这房间犄角旮旯落满了灰尘,尤其房角,竟然有蜘蛛网?”狄利昂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胖掌柜,看见他直愣神,便视若无睹,“房间要从头至尾清扫一下,被褥要换成蚕丝被褥,”狄利昂走到南窗前一块空地,跺跺脚,“这儿要摆放一个楠木浴桶,记住要楠木的。我家公子是过敏体质,用其他木质的浴桶洗浴,他身上是要起疙瘩的,一旦起了疙瘩,必须用天山上生长了五百年的雪莲萃取的精华汁,冷敷才能好利落。如若真的如此,到时候赔上你整个客栈,可能都弄不到天山上的雪莲。”
跟随着狄利昂后屁股的胖掌柜的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珠。
“这儿,”狄利昂还是跺跺脚,“摆上楠木或者梨花木书案、楠木或者梨花木太师椅。我不是说过嘛,我家公子是过敏体质,长时间闻别的木质发出的味道会过敏,一旦过敏身上就起那些红痘痘,治疗起来是很废银子的。别到时候一两银子没挣到,再搭进去五百两银子。”
跟着的胖掌柜一直没做声,只是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掌柜的,让后厨准备热水,我家公子沐浴水温必须一直保持在四十五度,低了和高了,浑身会起疙瘩的。”狄利昂看都不看掌柜的一眼,只管自地吩咐道,“这儿,”狄利昂手指指榻的对面,“摆上楠木或者黄花梨屏风,要大一点的,必须把榻挡住,否则我家公子夜里会梦游,他一进入梦游状态,就会用宝剑乱砍乱杀。所以,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办。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可不希望公子出趟门再惹上人命官司。其实惹上人命官司也不打紧,多大点事儿,我们老爷不缺的就是钱,多赔点银子不就完了吗?”
胖掌柜的耳朵听着这个小矮人絮絮叨叨,心脏一阵阵地紧缩,除了烧些热水能做到,其他的一样也做不到。
光是准备蚕丝被褥、楠木浴桶、书案、太师椅和屏风就得几十两银子,他这个小店一年下来,顶天也就赚个十到二十两银子,像他们一样的贵客,这个客栈一年到头也接待不上一次,他准备哪些奢侈的东西给谁用?等着让老鼠磕烂?
还有,扫房和清理灰尘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哪有这大半夜打扫灰尘的,再说乌漆麻黑的它打扫也打扫不干净啊!
还有,也不知道这个小矮人说的是真是假,看着流光水滑、气宇轩昂的一个人,怎么有那种梦游的毛病?这要是让他杀了,那不白杀了吗?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扔下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还有就是他们家不缺钱,可以拿钱买命,可要真到了那一刻,自己贱命一条,又能值几个钱呢?
胖掌柜知道是小个子在难为自己,可人家提出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自己店小利薄,没有准备这些奢侈的东西。
“这位客官爷,您也看到了,这条路上过的商客特别少,大多数时候,小店都空闲着。所以,小的没有那么多积蓄购置您说的那些物品,还望客官见谅。我可以在价钱上让一让,让一让。”胖掌柜的一边低头哈腰陪着笑脸,一边用两个手背交替不停地涂抹着额脸上汗水,“还有这黑灯瞎火的扫灰也不现实,等明个小店一定清扫干净,请客官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掌柜的,小爷我不差的就是银子,”说着,狄利昂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皮袋,往空中一扔,随手接住,“我花天字号的钱,自然是要有天字号的享受,公平交易,富商不欺店小,店大也莫欺生客。掌柜的,你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狄利昂对掌柜的还算礼貌,嘲弄他太容易,简直让人没干劲。
掌柜的知道自己今天是遇上厉害的主了,这个仆人的嘴上功夫就如同他“花容月貌”的脸一样,不好对付,他心里认了。
“客官爷,小店的条件就这样。那您说,这天字号包房它值多钱?”
狄利昂伸出两个手指头:“掌柜的,小爷我不欺店小,给你二百文。另外,你在一楼朝着庭院的方向,再收拾出一个干净的两人间,要宽敞一点的。小爷我虽然是个下人,但习惯了宽敞房间,住小的就像笼子,我再给你加五十文。我们主仆三人不吃你店里东西,不喝你店里水,你已占了大便宜。”
要说占便宜,掌柜的肯定是占,但占的便宜太少,掌柜的心里终究不是那么舒服。不过遇上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主,掌柜的只能认了。
“那就按照客官爷的意思办吧。”
胖掌柜的一脸不是心思地领着狄利昂重新回到柜台。
“宗贤,去楼上把那个天字号房间点上灯。宗德,把一楼仁字号房间点亮。”
胖掌柜大声地吩咐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语气中充满了情绪。
谁出门随身带那么多铜钱,狄利昂带的都是银子,他把那个黑色皮袋打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伸进里面,很仔细地扒拉来扒拉去,像猫抓老鼠一样,终于捏到了一片合适的银子,好似很大方地往台面一扔,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