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五十万大军困守北平,怕是凶多吉少……”
“小诸葛是黄鹤楼上看帆船啊,如果张淦宋希濂兵团能果断东进,张黄宋对共军中野反包围,歼灭其主力大部,华野侧翼失去掩护,将不得不撤退……”
“宋兵团远在鄂西,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不管怎么样,彭城周围七个兵团加上剿总直属部队,绥靖区和交通警察地方保安队,起码八十万大军,双方旗鼓相当,实在不济,也可将主力撤退到淮河南岸,形成新的对峙局面,虽不能转败为胜,至少能苟且几年……”
听起来两位军人对当前的局势还抱有侥幸心理,李可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又怕说出来被打。
紧跟着话锋一转,上校终于提及来意,他果然是来做说客的,帮各部队军需官和彭城银行界的人说情,劝陈庭晖别把事情做的太绝。
陈庭晖拍案而起,痛心疾首:“老同学,你怎么也为虎作伥,试问如此天文数字的军款流入民间,造成通货膨胀,民不聊生,势必不战自败呀!”
上校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但是你说通货膨胀是军款流入民间造成的,我不敢苟同,通货膨胀是因为国府滥发货币,民不聊生是因为苛捐杂税,内战不休不止,从国共谈判破裂到现在打了几年了,越打越没希望,这艘大船快要倾覆了,给自已留条后路吧。”
陈庭晖沉默了一阵,徐徐说道:“至少把军饷发了吧,前线的兵饿着肚子怎么卖命。”
上校翘着二郎腿,三节头皮鞋抖动着:“反正当兵的总要战死的,发不发的有什么所谓。”
陈庭晖不怒反笑:“对门的美妇,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上校笑道:“乱世之中,寻常人能苟活就已经很难了,别看这些中将上将司令官高高在上,手握重兵,真打起来谁又能保证自已能看见明天的日出,文卿啊,人间太苦,唯有香车美人不可辜负。”
陈庭晖道:“及时行乐,也对,不过似乎还少了些什么吧?”
上校一副我早就在这儿等着你的表情,默默掏出信封推过来,在工人发薪水都要用小车推钞票的当下,信封里势必装的不会是金圆券,一定是美金,而且是大面额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出乎预料的是,陈庭晖公然收下了贿赂,起身送上校出门,两人勾肩搭背,握手话别,送出门来,上校指了指307房门,猥琐一笑,尽在不言中。
送走了说客,房门一关,陈庭晖的神情大变,拿起电话机:“给我接剿总刘司令公馆,立刻马上,我是谁?我是国防部监察司陈庭晖!”
大半夜把电话直接打到司令官那里,陈庭晖的底气可见一斑,很快接通,他先是坐着通话,脸色阴沉,说着说着就站起来,语气亢奋:“感谢刘司令,为党国尽忠是我辈职责,是,是,我一定秉公处理,再次感谢,再见。”
打完这通电话,陈庭晖奋笔疾书,写报告,拟电文稿子,将装着美金的信封用档案袋密封起来。
李可健暗暗叹息,这位陈将军是个忠臣,可惜性子太直了,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不过他的人品值得尊敬,如果国军这边都是陈庭晖这样的将领,那这个仗就难打了。
做完手上的事情,陈庭晖终于开始关心新收的勤务兵,他坐到沙发上问话,这样比坐在办公桌后能减轻给下属的威压感。
“籍贯哪里,岁数多大,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常规问题,李可健却答不出,他并没有共享彭秀章的记忆,又不能闭口不答,只能一通胡扯,说自已是乡下人,十五六岁吧也不敢肯定,穷人家谁会专门记孩子的生日啊,家里……
突然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病卧在床的母亲,气若游丝,努力伸着手想抚摸儿子的头发,终究还是撒手人寰,乱坟岗上白幡飘舞,只剩孤儿鳏夫相看泪眼。转眼,父亲倒在血泊中,肢体扭曲,死不瞑目。
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李可健感受到了载体的悲痛欲绝,他哽咽着说我家里没人了,只剩下我自已了。
“乱世中,能活着就很难了。”陈庭晖不再问询,让李可健跟成丰挤挤,早点睡觉吧。
他看到桌上的餐具,又吩咐道:“明天把那东西送回全兴楼,顺便辞工,以后跟着我吧。”
“是!”李可健答应一声,将空食盒提过来,把洗干净的杯盘碗筷往里放,在他提空盒子的一瞬间,感觉手感不大对劲,食盒是竹子框架加竹篾编制而成,空盒子不该这么重啊,但他未动声色,装好后提到门口仔细检查,果然在最下层发现不起眼的暗格。
打开暗格,里面藏着一把做工精良的手枪,枪身圆润,瓦蓝的钢色,核桃木握把护板上有个圆形金色标志,嘴咬标枪的腾跃小马,上面四个字母:CO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