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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2页)

那丫鬟钻进车内,挨着她家小姐坐了,便说道:“这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暴躁起来?若不是刚好被那公子拦住,还不知要怎样呢。那位公子也当真神勇,这样一匹发狂的马,也敢上来抵挡。这样的胆量,真是世人不及。先前表少爷眼见这般,吓得屁滚尿流,滚下车去,真真叫人半个眼儿也瞧不上的。更好笑咱们家这起奴才,马狂时一个也不在跟前。人把马拦下了,倒恐打坏了马,又惊扰了小姐,回去老爷跟前不好交代,就这等赖人!”

原来,这车中所坐之人,正是开篇所言那司徒侯爵家的千金小姐司徒嫣然。今日清明,她本随了父母出来扫墓,因司徒侯爵并夫人中途有事,便先遣了外甥伴其归家,岂料路上出了此等变故。一众随从并那位少爷眼见马惊,唯恐伤及己身,皆躲得远远的,任凭疯马拖着车子狂奔而去,幸为陆诚勇所阻。

司徒嫣然耳里听着丫鬟菱角念叨,垂首不言,默默细思。

少顷,菱角又道:“那位公子当真英武,虽面上有疤,乍一瞧有些怕人。仔细看看,倒很是魁伟。这样子的人,方才叫真男子呢。平日里那些个白面秀才,葳葳蕤蕤,到了咱们跟前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真叫人看着生气。”司徒嫣然是个大家闺秀,耳听贴身侍婢这般夸赞一个外男,不由两颊微红,低低斥道:“一个姑娘家,嘴里乱说些什么,对着个男人品头论足的,也不嫌羞耻。”她自幼体虚多病,说话少气无力,便是这番苛责之言,亦不见几分力道。

菱角自然不怕,嘻嘻一笑,转言又道:“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娘子,好似是他太太的样子,倒生得好模样,人前说话也爽利得很。两人站在一处,看着也很般配。”司徒嫣然听见这话,心底生出几分不悦,说道:“你又乱说了,你怎知是太太?”菱角说道:“她管那公子喊相公,不是太太,却又是什么?”司徒嫣然便嗔道:“你就知道太太,不能是姬妾么?”菱角想了想,说道:“那么好看的人,又戴着银丝鬏髻,怎会是姬妾?”司徒嫣然瞅了她一眼,说道:“你又知道了?”菱角不明所以,便也不再多言。

少顷,车子已到侯府门前,一众仆妇早已备了软轿,在门前候着。

菱角下车,几个婆子连忙上前,将自家小姐搀扶下来,送上软轿。一旁一身着锦袍绣带的青年后生,连忙迎上前来,赔笑作揖问道:“妹妹受了惊吓,可有妨碍?”司徒嫣然却正眼也不瞧他,径自上了轿子,伺候的妇人掖好了帘子,就起轿而去。那后生无奈,只得跟随其后。司徒嫣然心生不耐,将菱角叫到跟前,吩咐了几句。

菱角应命,便回身向那人道:“三少爷,小姐这是要进内宅了。你虽是亲戚,也是个爷们,怎好跟着进二门的?待会儿老爷来家,不怕挨嗔么?你有功夫跟着小姐,不如回去将那些文章念熟了,提防老爷问你!”那被唤三少爷之人,眼见被个丫头当面指摘斥责,心中虽光火不已,却也情知这是侯爵小姐的贴身侍婢,轻易不敢得罪,连连赔笑作揖,退了出去。

菱角喝退了此人,又跟上轿子。

司徒嫣然在轿上坐着,将两人应对听在耳中,心里暗道:“这表哥说话疲软,为人糠懦,瞧着就叫人生气,哪里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偏生父亲看重他,我又说不得什么。”这般烦恼了一阵,忽又忆起适才街上撞见之人,暗自忖道:“我将来的夫婿,若是能得那人一半的气魄,方才不算辜负了自己。”这念头乍动,她便觉羞臊难忍,两颊滚烫。

原来,这司徒嫣然乃是信陵侯司徒仲的么女。因其母怀胎时为时气所感,又是大龄生产,此女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故而颇受乃父怜爱。平日要一奉十,绝无违拗。

然而司徒世家传至司徒仲这辈,其势早衰。又因当朝皇帝亲征之时,摄政王阴行谋逆之举,这司徒仲同摄政王私交甚笃,虽有揭发之功,却为上所疑,长年不受重用。时至今日,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却早已是江河日下。故而京中但凡略有几分上进心思的人家,皆不肯与之结亲。司徒嫣然上面几位兄姊皆配了清流人家,到她将笄之年,司徒仲却另有一番打算。将一众上门的媒人皆挡了出去,却自妻族中选了个远房外甥,放在家中看养,又出资令其读书。这人悟性本好,功课上又甚勤奋,如今也已考到了举人。便是先前同司徒嫣然赔笑说话之人,他本名徐中玉,因在家中排行第三,家人皆以“三少爷”呼之。

司徒仲算盘打得极好,奈何司徒嫣然瞧不这徐中玉不上,父女两个各怀一段心思。

司徒嫣然心里盘算了一回,又忖道:看他衣着平常,只怕是个平头百姓,父亲又怎会答应这样的事呢?这念头一转,便叹了口气,再不去想他。

衣料

却说陆诚勇同夏春朝走到街边,丫头珠儿连忙跟上前来,叽叽喳喳道;“少爷神勇,当真是举世无双!我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奶奶捂着眼睛不敢看,又扯着我问个不住,嗓子都哭哑了。我就说少爷不会有事,果然无事。”陆诚勇听闻,笑瞅了夏春朝一眼。夏春朝脸上一红,斥道:“大街上,休要这等胡说,被人听了去敢笑话咱们张狂。”珠儿嘻嘻笑道:“我说的分明都是实话,谁又会笑?”说着,便向陆诚勇问道:“少爷说,我说的对不对?”陆诚勇含笑颔首道:“你说的很是。”夏春朝便向陆诚勇嗔道:“你还纵着她!”

三人说笑不绝,夏春朝忽然想起一事,向身上一模,那东西果然不见了,连忙回身去找。陆诚勇见状,问道:“你寻什么?”夏春朝急切回道:“适才你给我买的面人,不知去了哪里。想是方才人多挤掉了。”陆诚勇便道:“大街上人这样多,那面人儿掉在地下哪里还寻得回来,不找也罢了。”夏春朝不依,嘴里说道:“那是你买给我的,定要寻回来。”陆诚勇听说,也就随了她去,一道寻去。

三人向回走出数十步,夏春朝眼尖望见地上一串花花绿绿的物事,慌忙上前捡起,果然便是先前陆诚勇买的那对面人。只是被人群踩踏,已然破碎泥污,不成个样子。夏春朝捏着面人,心里难过,垂首不语。陆诚勇瞧出来,便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坏了便坏了。你既喜欢,咱们寻那老丈再捏便了。”言罢,便拉了她再去寻那面人摊子。

岂料,走到地方,却见那面人摊子已不见了踪影,向周遭摊贩打听,原来适才因那疯马闹市,那面人师父唯恐踏坏了家伙,便收拾摊子去了。二人均觉十分败兴,只得离去。陆诚勇见夏春朝神情怏怏,蓄意与她开怀,寻思了一阵,便道:“听闻西街胡同里新近开了一家绸缎铺子,上的料子花样极是新鲜好看,织工又精。你既做了夫人,霞帔裙衫是少不得的。咱们不如就趁今日过去选几匹料子,免得日后叫裁缝上门时,又忙手忙脚。”

夏春朝听闻此言,打量了陆诚勇几眼,见他身上一件玄色直裰,衣领袖口等处皆有磨损,还是他去西北之前在家穿的,便就点头道:“去看看也好,红姐儿要的那两方汗巾子,正好顺道买了。”

当下,三人转道往西街胡同行去。

走到陆诚勇所说店铺,夏春朝抬头望去,果然是家新开的店铺,顶上悬着一方新新的匾额,刻着“霓裳轩”三个大字。

她看了一回,便同丈夫一道拾级而上,走入店中。

入内只见这店中陈设考究,柜上布匹高堆,数列梨木货架贴墙而立,插着上百筒布匹,门上挂着青竹帘子,两个伙计立着上货招呼。掌柜倒不坐在柜后,另在一方书桌前坐着写账,倒是江南布铺的规格。

夏春朝打量了一回,先不看货,倒跟陆诚勇低声问道:“这铺子以往不曾见过,既是新开的,你才回来却是怎么知道的?”陆诚勇道:“是军中一位同僚说起的,他说这绸缎铺子同京里一家有名的胭脂铺是联号,听闻后头的东家是朝里哪位大人的女眷。货色极好,都是江南来的针织,适才我想起来,便思量着同你来看看。”

夏春朝便笑道:“竟有官太太出来做买卖的,也当真是奇闻了。”陆诚勇莞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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