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头的方家的,早听说村里有个城里边来的大家闺秀,这啊还是头一次见到,果然跟我们这些干活的乡野村妇不同,看这长的细皮嫩肉的。”方嫂爽朗的笑道,还毫不顾忌的上下打量着杜舒云,旁边人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发出点笑意。
杜舒云也不扭捏,笑着回道:“嫂子瞧您说的,啥样不是干活的命,总不能因为长相不同天上就会掉钱吧?若是这样那可不得每个人求自己长个虎头马面的。”
众人噗嗤一笑,这一调侃倒是让杜舒云亲和了些,少了方才的明显隔阂。
“云娘,你这也是来洗菜的吧,往我这来好蹲些。”方嫂热情招呼道,方嫂性子跟赵大婶有些像,都是粗声粗气的为人爽朗,人也没坏心。“也,你这篮子里怎么都是野草啊?”
“这不是野草,是药材呢,叫,叫……是吧平安哥哥。”小肉包赶忙辩解道,可是又忘记叫什么名儿,只得向平安求助,平安搭上话,把方才杜舒云教他的草的名字、啥用处都说了一遍,直惹的在场的人夸赞。
“都听老一辈人说这山里长的东西就是有它的理,平时也知道他有些用处,却没弄的这么精细过,云娘你还会医术啊?”一大嫂子说道。
杜舒云笑道:“我哪会那些,只是早些时候我爹爹收了些医书,我没事的时候也看看,就认了一些,可是真是要把脉抓药治病那是全然不会的,也就是教教这两个孩子认认。”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更是惊讶了,语气有些变了,“云娘你还识字啊?”
这世贫苦人家识字少,而女人更是少之又少,倒不也是很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是女子不能和男子一般入学堂学字,又请不起专门的先生,除了家中有人识几个偶尔教教之外别无他法,可有这闲工夫的在一般农家是少的。
“早些学了几个字,我外爷是个教书先生,我娘从他那会了些,又教给了我,所以到底还能勉强认几个字。”杜舒云大方回道,虽然她识字在这村子里来说会让她别与他人,可是这也不是能瞒住的事,倒不如大方说了,藏着掖着更让人侧目。
“才不是呢,嫂嫂可厉害了,什么都知道,家里一大堆书嫂嫂都看过呢,她还教我们写字识道理呢。”小肉包不甘寂寞的显摆,故意把“一大堆书”拉的很长说的很重,被平安扯了扯,完全不知觉。
这下人群人更是唏嘘了,望向杜舒云的目光更加不同起来,杜舒云有些无奈,小肉包这喜欢显摆的性子必须让他好好收敛些,否则这么任由下去,今后非满嘴跑马车不可。
“这村子里没学堂,只是先随便教教罢了。”杜舒云只是淡淡笑道。
“这会读书写字的就是不一样,这么忙的季还有闲工夫这游山玩水,哪像我们这些苦命的成天干活,还顶着这么凉的水洗洗涮涮的。”
人群中一个声音颇为尖利,语气略带酸气的声音亮亮响起,杜舒云寻声望去,那人极为好人,她在人群中也显得十分不同,已是已嫁妇人,虽是粗布陋衣,但是极为干净讲究,一般村妇只是头上随便一个发髻,而她的头型一看就是琢磨过的,脸上还抹了些粉,人长的还不错,二十多岁模样,那眼角上挑带些风情。
“玉娘这话就有些难听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别这么就把人排了出去。”方嫂微训道,又向杜舒云为玉娘解释了一番,“玉娘她只是口快玩笑,并无恶意。”
杜舒云并未计较,点头说道自己明白的,可玉娘那边却不放过,越发刻薄起来,“方嫂你可不能乱说话,你把人家当一边人,人家可是未必把你当做一盘葱,别被人私下笑话了去,还那傻乐呵。”
“你——”方嫂顿时被噎住了,又不好说什么,她也不确定杜舒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到时候真是如玉娘所说,她到时候说错了可真是丢大发了。
杜舒云面上依然和善,“哪有玉娘说的这般邪乎,云娘只是识几个字又不是中了秀才当了官,更没长出三头六臂,还不是跟大家一样要吃要拉的。”
众人闻言又是笑了起来,方嫂心底也踏实许多。
“果然是读过书的,就是会忽悠人。”玉娘看到家都对杜舒云投向和善的目光,心底更不是滋味,冷哼着嘴里依旧不甘示弱的絮叨,“不就是读过些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眼神一瞥,嘴角冷哼,拿起洗好的菜便提着篮子扔下众人走了。
气氛有些尴尬,方嫂摇头叹息,“这叫什么事啊。”
“没关系,可能大家对我还不熟,所以有些偏见也是难免的。”杜舒云一脸不在意模样,心底却是记着这事,在一个村子里万事以和为贵,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许多事情都是会参合在一起,若是有了矛盾今后是很麻烦的事,容易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杜舒云以前当过村官,虽然在乡下的时间不长,但是也见过两家人互残的情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源头也就是看不惯对方的作风,后边带着偏见看人哪里都是毛病,然后便是一触即发,当时杜舒云作为旁观者十分不解,不就是为了几棵树一寸地吗,非要弄的鸡犬不宁的,甚至还打起架来。
杜舒云曾经还听过,有家人为报复邻居,从小给那家人的小男孩喂雌性激素的东西,让那小男孩一生都给毁了,究其原因,竟是这家人觉得他邻居看不起他们没生出个男孩,只有闺女断了后,便是不让对方好过,事情不知真假,但是也是让人知道这为人处事不能任性而为,退进需有度。
城市里居住,经常是不认识对面人,对于这些邻里关系相对比较淡漠的,除非是互损了彼此之间的利益才会有所动。而这村里却是不同,搞好关系十分重要,说的直白些,若是被人孤立,家里死了个人你都找不到人给你搭把手办理这些后事,在农村这些红白喜事不仅仅是钱就能解决的,有时候有钱都没人给你折腾,只等尸体烂家里吧。
“原本以为你们都是城里来的更好说话,哪晓得……”方嫂久久才开口道,她也是闹不明白玉娘怎的就是看不过眼云娘,虽然心底也觉得云娘跟她们这些人不同,倒也不至于如此。
杜舒云心底恍然,怪不得看这玉娘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原来如此。
这玉娘看着就不是那城里憨厚老实一派的,看那气度估计在城里也是较为泼辣尖酸的,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娶了这么个厉害媳妇,今后可是得注意些,只不过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就算她与人有些许不同,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大的仇恨吧?看别人也就是对她有些生疏,不敢太亲近而已,杜舒云百思不得其解。
杜舒云又连连解释,为玉娘找理由开脱,不仅化了尴尬气氛还得了好名声,临走时都嚷嚷着今后有空到她们家里坐坐唠唠嗑,杜舒云一一答应,并是努力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和大概的个性。
晚上和香儿闲聊的时候,杜舒云提起了玉娘,香儿和杜舒云不同,她经常端着盆子到河边洗衣服什么的,和其他姑娘媳妇都打的欢,女人在一起八卦是难免的,因此对这村子里的事现在是门儿清。
原来这玉娘嫁的人叫田贵,情况和杜舒云他们两口子有些像,新娶的媳妇都是城里来的,玉娘以前家里是卖酒的,田贵移家落户时路过玉娘在的地方,两人便是好上了并直接成了亲,田贵以前一起的朋友都说这田贵看着一副老实巴交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竟然闷不吭声就娶了这么一漂亮媳妇,不吭声不吭气的就直接把婚事办了,实在令人唏嘘。
玉娘平时在村子里也是个活络的,可是总喜欢端着些架子,觉得自己是城里边来的跟别人不同,嘴里行间总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这村里的妇人都厚道,只觉得她虽然嘴里不讨人喜欢,但是心眼不坏,而且确实会些他们这些田里跑的东西,因此平时处的倒还不错,至于为何对杜舒云夹棒带刺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玉娘平日里也经常这般作态,两人又不熟悉,香儿直道今后不理便是没必要与这种人计较。
杜舒云连连称是,虽然要与人打好关系,但是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喜欢,既然对不上眼不招惹就是,便是把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17、河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