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京中之人编排起他这个毛病,还要指责他几句&ldo;架子大&rdo;、&ldo;耍官威&rdo;、&ldo;性格孤僻&rdo;云云。
眼下发觉他对待本家的宴会也是这么个不近人情的态度,那些年受的气顿时纾解了不少,只觉得他这人或许只是被惯坏了没规矩。
而且亲耳听方观海这么一解释,又不好奇了,问候几句有的没的,将就顺着先前攀谈的话题开始聊了起来‐‐
他们说的都是方观海这些年在雾凇观里打坐的心得,除了道家学问里的稀奇,其余的都是些好没意思的日常,譬如&ldo;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rdo;,又或是&ldo;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rdo;这种风雅。
当然,京都这些铜臭淹出了味儿的富贵包,是不可能感悟的。
聊了半晌,他们听的面上都快挂不住了,方观海也说的尽兴了。
宴厅里接连不断进来的人自觉上前打完招呼,又自觉将底下席位坐的满满当当。
大抵一盏茶的时间,厅里便挤满了各式各样面孔的人,酒水糕点上满,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好像过节那样热闹,又如过节那样虚以委蛇。
沈宓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如何蒙混话题,又如何谄媚他人,灌进肚子里的酒水都差点要呕出来,眼不见为净地瘫在座位里,净化心灵般想起来某人的脸。
也不知道他们沧州一行到底怎么样了。
酒饮未酣,作为大轴出场的贞景帝终于姗姗露面,身后跟着池霁与洪得良侍奉,三人一前两后自宴厅门口而入。
一进明珠映照点亮的厅堂,贞景帝那一身明黄龙袍都快要闪瞎在座无数&ldo;忠良&rdo;的狗眼,一抹眼神一个抬步,就引得所有人前仆后继,恨不得眼珠子都想蹦出来前去跪舔。
沈宓捂脸,只觉得他们早该完了。
接着所有人跪地行礼,高喊&ldo;陛下金安&rdo;,方观海起身迎接贞景帝上座。
堪堪表演完这一套表面功夫,贞景帝也要有所回应,拿起案前琼浆美酒,与诸位贤良举杯,讲两句助兴致辞,将酒水一饮而尽。
沈宓以为这样的情景,至少要在他面上上演三回,但是很庆幸,有人在这之前摔碎了酒杯。
&ldo;啪啦&rdo;一声清脆惊醒这一场君臣美梦,众人纷纷惊诧地朝着这位冒冒失失的笨蛋‐‐也就是当朝太傅姚清渠看去。
眼见他没有半分慌张,站在原地宛如有感情的一尊石像般镇定,有人不由地替他感到窘迫起来,甚至找补道:&ldo;天气燥热,手心容易出汗,想必太傅也是因此才没握住杯子。&rdo;
众人友好地笑过,附和着&ldo;碎碎平安&rdo;之类,方府的下人也及时递了个新的杯盏过去‐‐可他却没有接。
只是眼神近乎渗人地盯着贞景帝,&ldo;臣偶然想起来一事要问陛下。&rdo;
在座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贞景帝兴致被扫,一时也有些不悦,&ldo;太傅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到宴散后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