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可霍克利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他沉默地看着刚刚还目光游移的少女瞬间展现笑颜,而后步履轻快地走进了丹宁男爵府,只留给他一个透露着十足欢快劲儿的纤细婀娜背影。
——他不喜欢她这样维护那个杰克·道森!
——她该知道的,那个穷小子除了脸和花言巧语外,根本帮不了多少忙。
——而我则不一样……
这天之后,一直到洛塔罗斯夫人府上举办晚宴那一日,关于布朗兄妹的调查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丹宁男爵并没有事事向女儿告知的习惯,哪怕裴湘是这件事的受害人并且提供了调查的方向,也不足以让这位习惯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突然改变固有的传统观念和行事风格。
于是,最近“特别善解人意”的霍克利先生就成为了裴湘的主要消息源。
当然,对于裴湘对卡尔·霍克利的正面评价和真心称赞,妹妹凯瑟琳和露丝·凯伯特小姐都有着完全不同的见解。
她们一致认为失忆后的裴湘过于单纯,又因为得到过霍克利的救助便难免偏心,以至于忽略了那位黑发先生彬彬有礼表象后的高傲冷漠。
凯瑟琳说,其实布坎南先生才更好相处一些,因为他始终表里如一。
露丝说,她不想过于苛刻地评价一位帮助过裴湘的男士,但她确实不喜欢卡尔·霍克利身上的功利与虚伪。
但对于裴湘来说,在霍克利先生没有把功利和虚伪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之前,她都会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看待的。他也许对许多人都不太真诚,但目前为止,他对她已经足够友善了。
这天的晚宴后,裴湘陪着洛塔罗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听露丝回忆了几件她们上学时的趣事,之后就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单独坐了下来,一边放松心神一边琢磨着晚餐前看到的勒杰带给她的资料。
得知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布朗兄妹依然按照之前的生活步调安稳过日子,裴湘就感到有些不解。
她想,从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来判断,布朗兄妹并不是多么不谨慎或者乐观无忧的那种人。那么,在得知了安妮·戴维斯小姐落水被救后,他们为什么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逃离伦敦并换个地方继续生活的打算?
即使自己受伤失忆了,暂时想不起落水的原因和经过,可是失忆这种事一向不太靠谱,谁知道哪天就忽然记起来了呢?到时候有了戴维斯小姐的亲口指证,警察绝对会立即逮捕他们兄妹的。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随时被逮捕、被指控谋杀一位贵族小姐的危险情形下,还像以往那样生活呢?有了罗伯特·布朗制作假证的手艺,他们很容易换个地方开始新生活的。是侥幸?还是有所依仗?”
裴湘又认真回忆了一下资料中对布朗兄妹过去经历的记录,默默在“侥幸乐观”这个选项上画了个叉。那对兄妹可不是傻白甜。
紧接着,她又把“有所依仗”这个选项划为待定,告诉自己暂时不去考虑。因为如果顺着这个思路考虑事情的话,那可能性就太多了,以她目前掌握的信息量来看,还不足以分析透彻。
况且,她始终不太认同丹宁男爵他们猜测的理由——来自家族敌对势力的报复。说一句听上去有些凉薄的实话,安妮·戴维斯死了,真能对丹宁男爵和戴维斯家族造成巨大打击吗?
既然如此,那就从简单基本的入手。
裴湘抿了一口杯中饮料,换了个角度思考布朗兄妹依旧留在伦敦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不能离开呢?不仅如此,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假象……”裴湘凝眉沉思,暗自琢磨每个阻拦布朗兄妹离开伦敦的理由,“如果当真存在这么一个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和他们设计我落水这件事,有没有因果关系呢?如果有,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顺着这个思路,裴湘下意识地联想起了罗伯特·布朗的那些“特长爱好”:赌博作弊、制造假证假票据和伪装躲藏。
听上去,似乎都是容易受人胁迫的技能……
如果他们被哪方势力威胁了……嗯,那个势力威胁他们伤害一个男爵的女儿,然后又在任务失败后,把他们兄妹这两个明晃晃的“证据”强留在伦敦?还不打扰或者限制他们的正常生活与交际?
唔,这好像说不通,还不如直接灭口呢。
等等,如果反过来呢?
假设布朗兄妹先是被谁威胁了,而后为了自救,他们会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