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回到这个学校。
这里记录了太多我和秦浪的点点滴滴,有甜蜜的也有残忍的,我原以为我会想起残忍的事情更多,可是头一件想起的,却是他对我好的一幕幕。
第一次见秦浪,是在入学当天,我这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为了想从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出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住校。
可是学校的设施太简陋了,热水还得自己下楼打,我体寒,受不了冷水冲澡,就一个人端着脸盆下楼了。
我只知道搪瓷脸盆很烫手,没顾着脚下的路,走得太急,两只脚勾着台阶,往前一扑。摔伤倒是不严重,可是滚烫的水把我的脚烫伤了,那种疼就像烙铁附去一般,一阵痒一阵涩的。
我咬着牙跑到水龙头旁用冷水急救,缓了一阵就发现脚踝肿得老大,走不得路了。
入学第一天,湿淋淋的,还伤着了,不知道有谁可以帮忙,像个傻子一样受人瞩目。
这个时候,唯有秦浪站了出来。中规中矩的校服套在他身上显得很好看,松开的拉链,半翻的领口,明明还不认识,却好像很熟络地走到我面前:“能走么?”
我摇了摇头,下一刻他就弓下身,背对着我:“上来,送你去医务室。”
因为从未在陌生人那里受过恩惠,所以,秦浪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我的心门。
我当然知道,秦浪和我不是一路人,他身上总有种谜一样的气质,或许是他孤儿的经历,让他显得格外坚挺,眉目之间都是不可侵犯的凛然,无论是尖子生还是痞子生,他都如鱼得水转得开。
可是那有怎么样呢?我还是着了魔一样,在课上,在操场上,在走廊里,像做贼一样找着他的身影。
后来我想,我大概是病入膏肓了。
而我正儿八经和秦浪讲话,是在开学后一个月,他一次逃课,正巧赶上晚自习时班主任突发奇想让课代表抱着试卷来个小测验,还说这次的成绩计入期末。
那时候我正巧坐在他前排,等我写完了自己的试卷之后,回头看后头空空的座位,一咬牙转过身抽来他的试卷,替他一一答了。
迄今也忘不了他知道后的表情,捧着肚子笑得很响,然后掐了一下我的脸:“林羡是吧?你还真是蠢的可爱。不过,谢了。”
傻乎乎的我只知道他记住了我的名字而满心欢喜,直到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看着他几乎满分的各科,才知道我干的事情的确蠢到家了。
感谢我干的蠢事,他似乎注意到我了。
数学试卷讲解的课上,一道很简单的题目,我却傻里傻气地填错了。
数学老师拍着黑板:“这个题目啊,讲过多少次了你们说说,还有做错的,自己反省一下应该不应该!我教的五个班,其他班都没错,就我们班错了!谁,站起来我熟悉熟悉!”
羞愧得不行,我还是慢悠悠站了起来,埋着头像鸵鸟。
数学老师的表情活像是我割了他的肾一样,不耐烦地让我坐下:“行了行了,下次上我的课长点心!这道题你课下自己琢磨,这里不浪费大家时间了,别的同学没问题就不讲了吧……”
我的脸一定比西红柿还好看。
这时候,后排传来一个仿佛刚睡醒的声音,语气却很坚定:“讲。”
好像久旱逢甘霖,心火一下子被平息,回头看到秦浪显然刚从周公那里回来,一只眼睛半眯着,打了个哈欠,却微抬下巴,挑着眉看数学老师:“我有问题。”
全班都在看他,谁都知道他考了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清是秦浪以后,讶异得不行,然后目光飘了一飘:“你,你居然有问题?你不会?”
秦浪面无表情,却好像很认真:“嗯,讲吧。”
那道题,后来三年我都没再错过。
秦浪不会知道,那剩下的课我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上完的,如果说有种心动叫做小鹿乱撞,那我心里那头鹿大约是不要命一般地撞了起来。
我暗暗说,奶奶,您说的那个人,我好像等到了。
秦浪的出名很快,学生时代,资源匮乏,更别提童城高中这样尖子生众多的学校,长得好已经是一种稀缺资源。既有一点江湖习气,又是日日睡觉考第一的学霸,这二点足以让秦浪通吃全年段的女孩。
当然还有我这个男孩。
所以当每次遇到女生向秦浪大胆地表白的时候,我脸上都会浮起一种羡慕来。这种前仆后继的表白热潮,结束于黎露的出现。
她大喇喇地出现在秦浪身边,八字没一撇却以秦浪的女友自居。她会在熄灯前闯进男生寝室对着秦浪尖叫表白,她会翻墙出校给秦浪买夜宵,她会和看不惯秦浪的人大打出手,她会恶狠狠地把爱慕秦浪的小女生揪到厕所里恐吓,她还会没脸没皮地跟在秦浪身边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