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宁回到嘉禾小区的家里时,老妈已经和弟妹同步了消息,上来一脸暧昧关切的笑容,问男孩怎么样。
“相亲就是让最不会谈恋爱的男人去追最难搞定的女人。”张宇宁一边脱靴子,一边出口成章。
“我和你爸就是相亲认识的,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你妗子说小孩人踏实肯干,你不许把人家删了,先聊着,互相了解了解。”老妈絮叨着,拿起女儿的靴子往靴底喷着75%的酒精,又叮嘱女儿去洗手,“现在外面病毒多,一定要做好消毒和防护。”
张宇宁本来想直接进自已屋闭关,看到茶几上一大袋砂糖橘就改了主意,坐在沙发上陪老妈八卦,顺便狂炫砂糖橘。
老妈说楼下拐老太太又作妖了,傍晚和对面楼另一个口老太太为了几个废纸盒子杠上了,真是精力旺盛,我要是像她们这么大岁数还能整天在外面吵架,那就谢天谢地了。
张宇宁说:“这些老太太退休工资那么高,还为了卖纸盒子几毛钱玩命儿,妈,人老了都这样么?等你退休了,我拆快递的纸盒子都给你留着。”
老妈嗤之以鼻,说那是他们老一代人,你妈我属于七零后,摊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了,没有捡破烂吃剩饭的基因。
“后来两个老太谁吵赢了?”张宇宁看了看硕果仅存的几个砂糖橘,决定虚晃一枪就撤了。
“拐老太太赢了,靠岁数取胜,她都九十岁的人了,谁敢和她吵架,万一出点事赔不起啊。”老妈答道,伸手去拿砂糖橘,发现没几个了,正要飞起一脚,张宇宁预判了她的动作,闪身进了卧室:“老妈晚安。”
“你不洗脚了么!”老妈怒吼。
张宇宁躺在床上刷手机,风轻云淡发了一大堆消息过来,碍于面子只能陪着尬聊,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着笑脸和“呵呵”,希望对方识趣,可是架不住这家伙剃头挑子一头热,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聊到掏心掏肺,深刻地展示了什么叫交浅言深。
风轻云淡说起自已和前女友之间的种种细节,从大二开始谈,毕业后一起找工作,一起考研,一起考公,算得上相濡以沫了,分手那天,两人抱头痛哭,前女友说爱就是成全,而他将全部积蓄八千块钱都转给了前女友,还发誓等自已有了大出息,一定不会忘了前女友。
张宇宁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她甚至能想象到此时风轻云淡通红的眼圈,人家主打一个真诚,可惜自已实在没兴趣接这个盘。
“我去洗澡了。”张宇宁强行收尾,退出和风轻云淡的聊天界面,微信往下拉,找到李可健之前发的语音重新听了一遍,觉得这个离谱的穿越故事其实还挺有逻辑性的。
她发信息给陈维:“陈庭晖和陈东什么关系?”
陈维秒回:“你怎么知道陈庭晖这个名字的?”
……
李可健趁着休息日回了一趟老家,没有买车的他想回家就得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可以从老火车站旁的长途客运站坐中巴到镇上,也可以从宣武市场花四块钱坐81路公交车到大许,再转私人营运的车到镇上,还有一种比较麻烦的方式是坐火车到县里,再坐19路公交往回折返,不管那种方式,都要先到镇上,再打一辆电动三轮车开上十分钟才能到小王庄。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主路非常拥堵,道路两旁全是折叠伸缩钢管支撑的红色大棚,售卖各种吃穿用度商品,蒙着防寒塑料布的三轮车和套着各色挡风被的电动车熙熙攘攘,几乎是一寸寸的往前挪动。
李可健有先见之明,步行回到小王庄,硬化路面两边是碧绿的庄稼地,冬小麦长势喜人,村口几个穿着珊瑚绒睡衣的妇女站着唠闲呱,老头子们蹲坐在秫秸堆里晒太阳,水泥外墙自建楼房门口,停着外地牌照的汽车,快过年了,在南方打工的乡亲们回来了,年纪大点的打牌喝酒,年纪小的就一件事:相亲。
家里的黄狗本来跟着狗群一起玩耍,闻到小主人的味道便冲出来,在前面欢蹦乱跳着引路,接李可健回家。
家里没盖楼,爹娘一直留着钱计划给儿子在城里买房,依然是早年爷爷盖的大瓦屋,大红铁门上贴着去年的春联,院子里几只鸡悠闲地转悠着,墙头上狸猫在舔爪子,房门虚掩,家里没人。
黄狗再次奔出去,将李可健的母亲叫回家,过了一会儿,父亲也回来了,一家三口难得团圆,平时母亲在家照顾六亩大蒜,父亲在工地上干活,儿子在市里上班,全员凑齐的日子真不多。
见儿子回家,母亲当即喊上媒人带儿子去相亲,女方家在邻村,媒人骑着电动三轮车载他们母子过去。
两个村子之间有个废弃的砖窑,烟囱依旧耸立,坍塌的砖窑旁矗立着一栋古怪的建筑,那是一个拾荒的女人用捡来的砖石一点点垒起来的,李可健上高三时只有一层,现在已经四层,村里人也都见惯不怪了。
到了女方家门口,李可健按照流程掏出香烟,这是刚才父亲给的苏烟,给门口看热闹的所有长辈敬烟,不分男女。
散了一圈烟,进了院门,女方父母在院子里等着呢,女孩站在门内,白色羽绒服,牛仔裤和长筒靴,只是靴子上的黄泥巴破坏了时尚的氛围。
相亲的流程很简单,无非互相展示实力,李可健的条件不差,有正经国企工作,父母也都年纪不大,能带孙子能挣钱,女方这边女孩二十三岁,早年在苏州电子厂打工,现在回县城开了个美甲店,也算自主创业女老板了,可谓门当户对。
但是女方要求必须有县里的婚房,有汽车,还要有二十八万的彩礼,毕竟丫头下面还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