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微微泛红,嗓音是越来越低,他若再冷一些,想必她都要扯哭腔了。
他低叹一声,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怀中人身子僵硬,似乎想退,他力道一紧,将她抱得更紧。
成静道:“我从未待你态度不好过,今日是我之错。只是,我与你家族之间,你是逃避不了的。”他偏头,贴上她的耳廓,声音沉而冷,“不是让你今日做选择,太尉通晓道理,自然不会真的因此而贸然与我为敌,战场之上,聪明人都该往前看。只是今日算是给你提个醒。”
“我不会为你一昧容忍,谁在我这里都是一样,只看对错,不讲亲疏。”
她沉默不语。
他又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便与你在洛阳城外表明了初心,棠儿,我能坚持我自己,你呢?”
她闭了闭眼,慢慢松开他的手。
她不能。
当初闺阁里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改变这天下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却远远料不到,这于她是刮骨疗伤。
刮去她身为谢家人的皮肉,她不敢想。
她的沉默代表了她的回答,成静淡淡一笑,倒也没有再逼她伤心,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低声道:“我先去帅帐议事,让红杏陪你解闷罢,这件事……你若再做不得决定,那我便会一直代劳。”
他说完,便出去吩咐了一下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去。
谢映棠抬手捂住脸。
襄阳之战传入洛阳后过了十天半个月,成静便决意再次行军,谢映展骁勇,带兵屡次深捣胡人腹地,成静与谢太尉里应外合,后面几场战役倒是极为顺利。
很快便开始攻城,将之前失地收回,直至将胡人逼退至秭归,前前后后也仅仅用了两个月。
而这两个月,南方战事不可谓不精彩,而死于沙场之上的将士更是数不胜数,天下皆在征兵,而成静在荆州坐镇,加之寒门优秀将领屡被封赏,亦有一些壮年男子纷纷选择投军参战。
局势总是在瞬息万变的,这一场场战役之中,士族的作用逐渐被削弱。
转眼要入冬了。
深秋小雨淅沥,屋檐下铁马乱晃。
谢映舒从御书房推门出来,门口小宦官连忙为他撑起伞,赔笑道:“奴才送谢大人一程。”
谢映舒冷淡道:“不必了。”他拿过那伞,慢慢沿着白玉丹墀而下。
宫门口,正有几个官员将手揣在衣袖里取暖,见他来了,纷纷对视一连,连忙带笑迎了上去,“谢大人,不知这回陛下是什么态度啊?您今日过去劝,劝动了么……”
这几月里,谢映舒终于由度支尚书升任尚书仆射,他一跃成为整个尚书台仅次于江施的人,手中权力真正地开始向士族收拢,随着太尉等人的离去,谢映舒的话语权与日俱增。
谢家三郎本就文武双全,年少时人人都说,“国有无双,谢有佳郎。”那无双成静如今在外作战,而留守洛阳的谢郎,又怎能差了去?
他一直在等的就是一个时机。
成静权力日重,为稳定安抚士族,陛下便升他官职,而他谢映舒手段之强横绝不给所有人喘息之机,一旦等来机会,尚书台大刀阔斧重新整治,江施随他自由施展,这几日成效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