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是怎么把我们的小公主送出去的,嗯?”科曼把玩着魔法刀,刀面上缠动的冰寒之气发出幽蓝的光芒,据说这样的魔法只有冰沼之国才有,工匠们在零下四十度的地底用神火锻造兵器,加热、敲打、叠层,加热、敲打、叠层,最后淬入寒冰的魔法,冰与火交融形成兵刃上那些华丽的波纹,仿佛缠绕着淡淡的鬼火,让人联想到地狱里的邪灵,令人不敢靠近。
“政变的时候我扯下了三块颈链上的翡翠石,把它们摁进腿上的伤口里包扎起来,其中一块魔法石有传送能力,但只能传送个头不大的东西,于是我把伊丽娅传送到了威玛身边。”女王回忆着那之后发生的事:当伊丽娅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威玛,然后拿出通信石让她与自己联系的时候,威玛竟然拒绝服从自己的命令,她扬言要把伊丽娅藏起来,还说我不配作她的母亲!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这样指责我!我作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都是为了盛夏之国和我的子民!
“咚咚咚”科曼不奈烦地敲击着桌子,太阳已经爬上中天,长弓厅外一定挤满了等候传诏的人,也许一百个,也许一千个,那意味着一百个问题和一千张喋喋不休的嘴,而他这个代理城主一个上午都在听前任女王的家长里短,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不过算了,让那些高贵的领主和低贱的平民都见鬼去,自己今天就想听前任女王拉家常。
“威玛背叛了我,”女王眼里喷出怒火,她的身体被绑着不能动,否则她会拿拳头砸桌子、用脚跺地板,“她要把伊丽娅送给凡妮莎——她唯一的主子,我不知道她们要我的伊丽娅干什么,我很害怕我的女儿受到伤害,于是我撕下身上一块布条,用血写上‘威玛偷走了伊丽娅’,然后夹在饭菜盘子里送了出去。”女王轻蔑地看着科曼,“结果你不但没从威玛嘴里撬出我女儿的下落,还把唯一的线索套上了绞架!如果伊丽娅有个三长两短——”女王浑身发抖,想要发出一个致命的威胁,可是她知道,无论怎么威胁,眼前这个比冰沼地狱还冷酷的年轻人都不会动容,他就像是一缕飘过绝冬城的鬼魂,在你心里留下恐怖的阴影,你却拿他无可奈何。
“相信我,女王陛下,那胖子尝偏了刑讯室里的所有酷刑——她对凡妮莎的忠诚可不像她身上的肉那么松软哟,而且我们切她手指的时候她也没像您叫的这么大声。”科曼斜了女王一眼,“总之她赢得了我们的尊敬,什么也不说。最后我只好下令绞死她,以免她吃掉我更多的燕麦饼,她太能吃了。而你的伊丽娅,索兰达早就想弄死她了,不管她是被藏起来也好、被扎上蝴蝶结送人也好,没了她就像地窖里少了只老鼠,没人会在意。”
哦,你会的。等我的小伊丽娅回来,你就会明白她的重要了。女王不作声,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科曼争论。
科曼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慢着,你怎么那么确定凡妮莎不是你的女儿呢?”
“各大家族的魔法自成一脉,虽有重叠,但不矛盾。”小心,女王告诉自己,从现在起必须字斟句酌,“我们德林家的魔法属于‘控制’系。比方说我的魔法是‘威慑’,让身边的人臣服于自己;索兰达的魔法是‘血怒’,她发起怒来能感染身边的战友;伊丽娅虽然小,可她也有自己的魔法,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树林里跳舞,她吸引了身边所有人的目光,直到她跳完,他们都像石头铸成的一样静止不动。这些魔法,无论是‘威慑’还是‘石化’,都是控制别人的能力,而凡妮莎,我一直以为她的魔法是‘柔媚’,凡妮莎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被威玛**得懂规矩守礼制,标准的淑女,谁见了都喜欢,于是我就愚蠢地想当然了。直到我被关进那个不知名的牢里——说真的,你们关我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伊丽娅告诉我,凡妮莎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凡妮莎的魔法是瞬间移动。这种魔法跟德林家的魔法完全是两码事,一点不沾边,因此我肯定她不是我女儿。”
“会不会是老德林的血在流到她们这一代的时候发生了突变?”科曼饶有兴致地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又或者,你对你丈夫不忠,跟马房小弟睡了一觉留了个种?”
女王怒视着科曼,一字一顿地说,“我爱我丈夫。”不过她发觉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没多大意义,一个毛头小子怎么会懂得大人之间的事,“无论经过多少外来血脉的冲刷,德林始终是德林。体系不变魔法就不变。凡妮莎在魔法石里说她在另一个世界呆了四年,而我们的世界才过去一个月,这说明她的魔法甚至不是瞬间移动,而是比那还要精妙高深,我真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魔法。”
“精妙高深”科曼玩味着这句话,他走到女王面前,把魔法小刀砰地一声剁在离她小指头不远的桌面上,克萝伊女王浑身一震,科曼凑近她的脸,黑色眼瞳里闪着狡猾和残忍,“我的陛下,你编的故事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精妙高深,但并不可靠。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女王直视着科曼的眼睛。
“你的机会用完了。”科曼平静地说。同时把魔法刀朝女王的手指按压下去。
女王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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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根手指,一个秘密(下)
克萝伊女王好像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到自己在飞,不是在天空上飞,而是像猫头鹰一样穿梭于黑色的树枝之间,她越飞越快,无数横七竖八的枝条朝她扑来,她都闪身避过,而参差不齐的树枝过后,是笔直粗壮的树干,它们挺着墨碳般的肚子向她挤过来,有的发出撕裂绸缎的粗嘎笑声,有的发出不怀好意的低低呢喃,到最后,她躲也躲不开,飞也飞不动,不得不停下来落在地面上,那些树就露出一张张笑脸附看着她,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是只好看的鸟儿”
“不,她不是”
“她有黑色的羽毛”
“那又怎样”
“看她翅膀尖端的五根长翎多漂亮!”
“那又怎样”
“那些羽毛能让她飞起来”
“是啊,因为她的羽毛尾管是空的。”
“空的”“ 空的”“ 空的”
……
女王自梦中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还是这个房间,还是这张桌子,还是科曼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女王在心中大声尖叫,让我回到梦里吧,那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不要看到这个人,这个残酷的年轻人,哎,索兰达,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都对你作了什么,才让你结交了这样冷酷无情的朋友。凡妮莎,我的孩子,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求你快点来救救我吧,在他还没把我的手指切光之前。
“哈,你醒了,你那张从不说真话的嘴这回可以说实话了?”科曼小口抿着酒杯里的红色葡萄酒,显然,女王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为自己换了一杯爱喝的酒。
女王嘴里发出的只有低低的咒骂,她太虚弱,头都抬不起来,但事实上她并没流多少血,科曼从小在砂地长大,学会了如何在严酷的环境下处理伤口,他刚刚就拿熨斗烫过女王的断指,现在四下里还弥漫着烧焦皮肉的臭味。
“哈肯岛从麦酒城邦购进燕麦和谷物,加工成面粉之后经由三叉戟海运往砂骑之国,他们用面粉跟我们换金子。可是他们的面粉里总是掺着砂子,吃起来让人提心吊胆,”科曼给克萝伊也倒了一杯葡萄酒,女王用那只完好的手抓起酒杯一口气灌下肚,科曼又给她满上,又被她一饮而尽,“后来我们的国王当场验货,每一袋面粉里都能抓出一品脱砂粒。他给那商人一次选择的机会,是交还与砂粒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