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彬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柜台下猫了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就看到杨元庆出来时一脸满足的样子,在他看来,杨元庆好似被人梅开二度了一般,连着安老头安神医在他心目中的高大英俊的形象也毁了。
或许只有心中有诗情画意的人才能写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诗句来,若是心中是老骥伏枥的心态,恐怕只能写成“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不过说实话,即使没有黄沙万里的景象,这西北的黄昏也是一副美丽的风景。
杨徐二人走出药铺时,正是晚霞映满天的时刻,杨元庆瞬间被这幅苍茫的黄昏落日给震撼住,看呆了眼,都不记得此时应该吟一声“长河落日圆”或是“夕阳无限好”,而说了句“卧槽,真漂亮。”
幸好此时边上是站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徐彬,若是石保正在的话,定然是一脸的痴呆,肯定会心想,这是几个月前作出《春日西湖寄谢法曹歌》那个名动京城的杨二公子杨大才子么,怎忽地跟我石保正一样的水平了。
徐彬作为当代人,自然不懂得杨元庆那一声“卧槽”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他这口吻跟语调,只觉得和自己的口头禅“直娘贼”还是颇有相似,瞬间让他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徐彬问:“兄嘚,接下来还要买啥?”
杨元庆答:“我想找个地方吃饭呗。”
徐彬说:“走,去我家,我家有酒有鸡血还有香烛,咱们结拜去吧。”
杨元庆摇头:“不,不去,我感觉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徐彬好声说道:“走吧,去我家吧,我唱首“菊花朵朵开”给你听。”
杨元庆说:“你看,漏话了吧。”
徐彬摆手说道:“兄弟,不是你说的那样,请听我狡辩,我可以发誓,若对你有非分之想的话,我邻居家的鸡鸭鹅死光光。”
杨元庆脑袋摇得跟波浪似的,打死都不去,还说道:“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妈。”
基本上可以定性为嗜赌但还不能确定是否成性的少年被杨元庆一顿讥讽后依旧跟着他。
杨元庆倒也无所谓,管他是惦记着自己包囊里的钱财还是想要蹭吃蹭喝,一笑置之。
此处的物质虽然匮乏,但物价还算良心,同样是三四文钱一个的肉包子,包子里的羊肉的分量很足,杨元庆给少年买了两个包子,把少年吃得满嘴流油。
他并不是因为中午那顿把这个月胃里缺的那些油水补回来而没了胃口,而是因为天黑后要去找那个叫白千的人,怕万一等下那个家伙不配合被自己给失手杀了,担心会一不小心会把胃里才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那就浪费了。
没办法,杀人放火的事对他来说还很不熟练,那个叫白千的家伙光听他兄弟的名声就知道不是个能束手就擒的主,由不得自己再发挥下三寸之舌,聊一聊那些年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朝锦衣卫的用刑手段。
少年手中的包子吃完了,连包子流在几根手指上的肉汁都用舌头舔得一干二净,又在身上那既破又旧的衣服上来回拭了几下,东一块暗斑西一块油渍的破袍子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很快就能当抹布了。
几只不知是乌鸦还是秃鹫的鸟儿从百米的高空掠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基台旧址上依然有孩子在上面来回跑动,三三两两的本地百姓拿着凳椅坐在基台下唠着嗑,街道两旁的商贩只剩下寥寥几人,也不知是融入了唠嗑的大军中还是回家找炕头抱媳妇。
杨元庆这会儿也是闲来无事,带着邋遢的少年倚在基台旧址边,听着几步外那说话分不清前后鼻音的本地人说着张家的棍子长李家的馒头圆的舌根话。
少年觉得无聊,几次想走都被他给拉了回来,甚至其中一次少年更是拂着快能当抹布的袖子打掉了他的手。
杨元庆也不恼,淡淡一笑,从钱囊中摸出一枚铜板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