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枪至面门,赵大财主鼓起余勇,勉强向侧向一跃,枪尖擦着脸颊刺过,深深刺入身后的木几之中。但见他为劲风所震,直摔出去,砰的一声撞在铜柱上,软软的垂着,一动也不动了。
万古愁冷笑一声,也不拔枪,阴声道:“老贼,这宗主当得可还快活么?”
眼见天宗上下反目,只看得满堂惊心动魄,瞠目结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看。呆了半晌,才不约而同向赵大财主望去。
但见他软靠在柱边,轻轻呻吟,突然之间,他脸上的肌肉竟一块块的落将下来。君臣无不惊呼出声,纷纷作呕,别过头去。凌钦霜心知天宗祸起萧墙必有缘故,忍不住凝目细看,只见赵大财主脸上的烂肉之下,露出了光滑白腻的肌肤,不由“啊”的一声。
赵大财主缓缓睁开眼来,望着万古愁,勉强笑了一笑,轻轻说道:“复之!”叫了这声,便即晕了过去。他声音虽然衰弱,却娇嫩婉转,竟是女儿之声。
万古愁听得“复之”二字,当真便如五雷轰顶,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近前,见赵大财主脸上凹凹凸凸,颤手一抓,软泥簌簌应手而落,先露出一头秀发,遂显出一张女人的脸来。
烛光映照之下,万古愁不由失声叫道:“夫人,夫人,怎么是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他”的身子,蓦地在脸上一抹,顷刻间亦面容大变。
满堂看得清楚,不由哗然一片。这万古愁原来也是易容改扮的,他竟才是赵大财主!
龙归挣扎起身,眼见得“宗主”相貌骤变、性别陡改,已是吃了一惊,随即见那女人竟是宗主夫人、未来皇后,更是骇然出声,待见万古愁除去易容,竟是真正宗主,不由得呆若木鸡,睁大双眼,动也动弹不得。
一片死寂之中,只听那夫人口中低声呻吟:“复之,我……我对你不住……’声音越说越低,再也听不见什么,只是嘴唇翕动。
赵大财主颤声道:“这……这到底……”
那女人斜倚在赵大财主身上,勉强睁眼,低声道:“复之,咱们输了……”
赵大财主勃然大怒,叫道:“胡说!我没输,我没输!江自流!你这没种的奸贼,滚出来和爷爷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声音中满是愤怒痛楚,啪啪几声,花瓶瓷器一一跌得粉碎。
凌钦霜心下大震:“什么?江大侠,他还活着?”正惊疑间,却见那宗主夫人身子一颤,一头秀发披落,再也不动了。
赵大财主大惊,叫道:“夫人!”他双眼血红,脸上肌肉不住颤动。
门外的天宗弟子听得响动,纷纷抢入,见状面面相觑。两名弟子近前去看,突然间寒光一闪,赵大财主一枪射入一名弟子胸膛,跟着透背而出,破开另一名弟子胸口。这一枪势道凌厉,只是闪电般一亮,登时脏腑遍地。
满堂君臣齐声惊呼,尽皆骇然。
赵大财主呆了半晌,站起身来,将夫人尸体抱起,慢慢走到龙归身前,他自始至终垂头不语,动作缓之又缓。
皇上、太子、皇后、满堂宰执只是望着他,谁也不敢稍动。
龙归颤声道:“宗主,封兄死得蹊……”他刚说到这个“蹊”字,却见赵大财主的脸色忽然变了,循他目光看去,只见他怀中女子蛾眉微蹙,嘴唇翕动,低低呢喃。
赵大财主明知那毒针见血封喉,中者绝无幸理,但眼见夫人一息尚存,不由得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忙俯身将她置于地上,附耳贴近她唇边。
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那夜……夜雪剑的……夜雪剑的秘密,是……是……”她声音越说越低,嘴巴动了一会,“是”字之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赵大财主听得“夜雪剑”三字,脑中嗡的一声,问道:“什……”“么”字尚未出口,冷不防砰的一声,五脏六腑有如翻江倒海,那夫人的双掌已轰在他小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