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掌就像雨点似的分不清楚。正在各人凝注视线的当儿,突然听到骆中明一声大喝,身形腾起十二丈,在空中一个大翻身,倒冲下来,离地还有一丈多的时候,两掌向下一拍,身体又倒翻出来二丈多,霍然收招落地,同时,听到他双掌一拍的地方,“蓬!”一声,竟把地面打陷了二尺多宽的一个小坑。各人看到这种情形,无不轰然叫“好!”于氏兄弟更是把手掌拍得怪晌,跟着呼起“妙!”来。
除了车氏兄弟再也不肯出场,各人不便强人所难之外,于氏兄弟知道自己是无法推托的,两人悄悄地商量一阵,才由于志强首先出场,只见他轻身一纵,已站立在十多丈远的地方,回过头来向各人招呼过了,手中蒙天剑一绕,“野火燎天”一团银光起了五六丈,忽然又是“仙女散花”银光倏地分开,成为千万点银星,直罩了下来。各人见到开头两招,已经是这样精奇,无不摒息呼吸,瞠目直视,想在这一路剑法中,学到一招半式。渐渐,招式越来越紧,只见是一团银影,飞上飞下,于志强的身形已经无法看到,约莫是一顿饭时光,一声轻啸,那团银光竟飘起十八九丈,然后像星丸泻地,直落下来,银光收处现出一个苗条的身形,于志强已向各人作了一个罗圈揖。
各人如梦初醒,轰然叫好,骆中明、于志敏也鼓掌不停,于志强轻轻一纵到了于志敏的身旁,俏皮地问道:“兄弟!好么?”
那知于志敏本来是随各人喊好的,但这个时候只淡淡一笑问道:“你这套杂锦剑法,可是五百四十八招?”这一问,可问得于志强目瞪口呆,只好点点头道:“正是五百四十八招!”
他俩兄弟这样一问一答倒不要紧,可是却把旁观者怔得像一天群木鸡,连到骆中明心里也暗暗在想:“志强这套剑法,连我也只看到是一团银光,裹着一条人影,偏偏是一招一式都被志敏看个清楚。”
又听到志强道:“这回轮到你了,你可要拿出点好看的东西来!”
志敏道:“你要我拿出什么来?”
“管你拿出什么都好,可不要冷场!”
“也罢!你看看!”志敏说完了,霍地拔出金霞剑,就见一片金光映着月色煞是好看,这时,他更不怠慢,一扬手,一缕金光激射到前面二十多丈一棵大树上,立刻喝声:“回来!”那缕金光,果然又射回手上,在这一瞬间,“轰!”一声,前面那株大树,已经倒了下来,各人还来不及喝采,于志敏肩膀微微一晃,已越众而出,刚刚回到手上的宝剑,又是一缕金光脱掌飞去,这次宝剑脱手似乎比头一次还要远些,可是并不飞向什么目的物,各人暗暗奇怪,不知道于志敏要什么玄虚。
可是,于志敏已经站桩运掌,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就在这一刹那间,各人发觉悬在空中的剑光,是矫若游龙随着于志强一招一式而舞动。渐渐,掌打得越来越快,剑光也越来越密,竟交织成一堆美丽的光墙。
于志敏舞得兴起,左手往怀里一探,跟着向外一扬,一道碧绿色的光华,又飞出二十多丈,也是跟着掌法而在二十丈外飞舞。开始的时候,一金一碧的两道剑光,是个别地舞动,后来竟是纠结在一起,此进彼退,此来彼往,此刺彼贴,此劈彼挡,但都是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倏尔分开,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碰击的声音,约莫是一顿饭的时光,两道剑光轻轻一贴,一声清脆的龙吟,双双飞回志敏的掌上。
这一场剑光飞舞,把各人看得眼光撩乱,怔怔地出神,连到于志敏收剑后,对各人来一个罗圈揖,也浑如不觉,直等到于志敏站回志强的身旁,开声发问:“你还看什么?”这才是大梦初醒,还疑刚才在做梦,轰然一声喝起过时的好来。
骆中明感动到流下几滴凄泪,抚着志敏的美发叹道:“孩子!你这几年来吃了多少苦,才链到这种地步,如果祖父母和你的爷娘健在,真不知得到多少安慰哩!”于志敏面容惨变,但生性倔强,恨恨地把银牙一挫,纵鼻孔里哼出一口气之后,竟然默默无语。
李全藩等人,见到骆中明又起了伤感,免不了劝慰他一番,只有于志强迫不及待,握紧了志敏的手,恳求道:“好兄弟!你这套剑法能不能教我?”
这套瑜迦剑法本来是从天竺传过来的,不是本门的十二字剑,当然是可以教你。可是,以你现在的功力来说,只能够学它的招式,要想像我这样脱手舞剑,也未尝不可,不过,一面要看你的修为,一面还要靠遇着机缘才行………”
“修为倒不必讲了,我自己懂得用功,可是你说‘机缘’,要有什么机缘呢?”
“机缘这句话很难说,譬如说,我们过去就遇着不少的机缘,银果啦,血鳗啦,蹑空草啦,蚺龙啦,宝剑啦,这些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平空增加了几十年的功力,如果不是那些东西,我们还不是像一般习武的孩子一样,充其量也不过较好一些罢了。”
“说起那些奇物异果,你我还不是都同样得到?”
于志敏又看他一眼才说:“我得的东西比你多得多啦,一时也讲不完,将来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这时已时灵鹤再唱,斗转星移,各人真个是兴尽而回。李全藩把书房让出来,给骆中明和于氏兄弟安憩,各人也回居室各自安憩不提。
一宿无话,次日各人梳洗完毕,李全藩邀请各人陪若骆中明和于氏兄弟,往大庾墟取骆中明的行囊,顺便往福星酒家吃那梅岭红酒。当他们这一行人,来到镇上的时候,街上的人群个个都带有点惊慌的表情,而且渐渐地往室内规避,这种情形当然瞒不过老江湖的的人物。
不一会,李全藩一行人已到达骆中明原住的客栈,由李全藩亲自代付房租取出行李,又转往福星酒店。
跑堂的社老实正在洗抹桌椅,忽然看到李全藩带了七八个彪形大汉进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变,可是,跑也跑不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招呼。李全渖等人见到这种情形,知道杜老实起了误会,连忙安慰他道:“今天我们到这里,是吃酒不是打架,你放心好了!”
杜老实听他这么说,才稍稍安心,仍在一旁恭候着。
李全藩点了十几个菜,杜老实唯唯退下去吩咐厨下做了,各人趁这个机会,又谈谈笑笑起来,李全藩笑道:“这墟上与及附近的邻里,都有点怕我,可见我过去所作所为都未免太过分一些……”
于志敏心直口快道:“是啊!我一来到就听到人家说李叔叔的坏话哩!”骆中明不由得盯他一眼。
“小兄弟说得很对,附近的人恨我、骂我、怕我,我全都知道,因此我也恨透了他们,久而久之,就互成为因果,结果是我变成了独夫,脱离了群众。但是,从昨晚起,我觉悟了,我真正地觉悟了,像骆老英雄,于小侠、小兄弟,个个都身怀绝艺,仍是那样地谦虚,那样地宽恕,而我,不过是懂得几手把式,就那样盛气凌人,不求上进,说起来不但对不住我的父母,而且也对不住我自己!”李全藩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很激动坚决地说:
“今天,我要让全墟的人,知道我悔改,而和我做一个朋友!骆老英雄和诸位兄弟总不会说我不对吧?”
各人听了李全藩这些话,无不动容,龚华就首先翘起姆指叫“好”。但是,他又惶惑地问:“大哥!你说在今天要让全墟的人,知道你悔改,要用什么方法?”
“那还不简单!……”
这时,跑堂的杜老实已把食具送来,接着又端上肴菜,另外在每人的身旁,放下一坛梅岭红,舀酒完毕,垂手侍立。李全藩等到一切酒菜分排妥善之后,立刻把杜老实拉过一傍,俯耳细语,在座各人都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惟有于志敏却不断地点头,微笑。
杜老实一面听李全藩吩咐,脸上却显出惊讶的表情。半晌,各人才听到杜老实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