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公孙奕从马上跳了下来,强行拽住了想要前行的马,而后走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去抓她的手。
顾天澜的手下意识地躲开了。
公孙奕的手僵在半空中,只盯着她的脸看着,深邃的眼眸中暗光涌动着。
“阿澜,跟我去西川吧。”公孙奕道。
顾天澜摇了摇头。
“你要去何处?”公孙奕问道。
“往南走,走到哪里算哪里。”顾天澜道。
她好不容易出了西川城,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她的性格本就倔强,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公孙奕与她相处那么久,又岂不知道她的秉性。
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阴云中。战场上威风凛凛,让无数人闻风丧当的冷面将军,此时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含着最后一丝期待。
公孙奕的声音里带上了祈求:“阿澜,我们是夫妻,拜堂成亲过的,跟我回去吧。”
顾天澜道:“若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会想起我死去的孩子。至今我未曾为他报仇,本就心中有愧,若是还与仇人一起,我有何颜面面对他?”
公孙奕怔在那里。
顾天澜甩了一下马鞭,马车便飞奔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荒野,消失在公孙奕的面前。
公孙奕戎马半生,从未心慈手软过。三年前的天青镇一战,顾天澜惨死在破庙中,死的时候,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象征着消逝的生命。那时的公孙奕只觉得颇为可惜,却无丝毫后悔。他想要这天下,这条路必定是鲜血淋漓,踏着无数人的尸骨的,即使是他暗慕的女人。
而今,这个两人在一起都努力忽视的问题,终于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成为他们面前永远无法横亘的隔阂。
公孙奕后悔了。
战场上免不了受伤,一场战下来,顾天澜身上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她虽为将军,但是不可能随身带军医,所以受了伤都是自己包扎一番。长年累月下来,顾天澜包扎和用伤药的水平,和军医差不多了。
顾天澜赶着马车一路向南,一路上替云曜包扎换药。云曜的伤口并未继续恶化,只是他伤的深,一直在昏迷状态。
顾天澜看着躺在马车里的青年,头发散乱,胡子拉渣,已经没有了三年的少年气。云曜是真的变了,许多事都变了。
“阿澜姐姐……”云曜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低低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顾天澜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云曜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朝着顾天澜靠近了一些,像是渴求温暖的幼兽一般。
往南的路很长,顾天澜将自己仇人的名单刻在了心里,一遍一遍梳理着报仇的方式。
李邺谨,顾天晴。
她的报仇并非要他们死,而是要他们失去最珍贵的东西,生生世世活在悔恨里。
云曜的身体渐渐好转,他仍然虚弱,却能睁开眼睛,当看到顾天澜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个单纯的笑,竟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顾天澜仿佛看到了那个腼腆的弟弟。
十天后,顾天澜赶着马车终于入了望月。
这里是望月的边地蓉城,顾天澜呆了五年的地方。她父亲在世的时候便驻守在此地,常年与朔云交战。这里也是顾天澜和厉宁初见的地方,在这里她情窦初开,那情爱之花却也开得短暂,迅速凋谢了。
这里熟悉而陌生,依旧是那座城,但是她熟悉的人,熟悉的顾家军,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随着云曜率领的虎狼军归顺公孙奕后,整个望月再无顾家军。
这里也无昔日的繁华。
顾家军在的时候,这里是边地,也是与其他国家交易的场所,有许多来自朔云、突厥的商人,街市长十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而今,那些街道早就消失不见,百姓们大多关门闭户,一派荒凉。
顾天澜驾着马车在这城中行了半日都未曾遇到一家客栈,又敲了几家农家的门,许多连门都不开,开门的听她说明了来意又连忙关上了门。顾天澜一户一户地敲门,最后还是一户老夫妇收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