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是羡慕还是不屑,其实都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自己都没有为情伤神的资格,因为摆在面前的永远是生存问题。
她轻叹口气,靠在床头拿起本没看过的书,举着良久半个字都没看进去,最后却端详起手中的书,薄薄的线装游记本子,被人用上挺括的纸仔细地包了书皮,封面和书脊上都写着书名——“天南游记”四个字,书脊上是工整的楷书,正面却是近乎草书的四个字,一点一捺都很是有力,绝对不是沈晞能写出来的,说不定是今个儿见到那位顾先生的书。
心里这么想着,手下随意翻动书页,发现里面有许多地方都有书脊上那种楷书,有的是感慨,有的是提出疑问,更多的是心得体会,一直翻到最后几页,都还依旧留有字迹。
挑了几处细看,感觉顾先生应该是为有想法有才学的,想罢又自嘲地笑笑,若非如此,哪里能被请来教沈晞功课。
正在胡思乱想中,见书意蹑手蹑脚地进来凑近自己低声道:“姑娘,二爷来了!”
沈可朝床里看看,沈宁尚自在睡梦中,这才起身朝外面走去,手里还拎着那本游记。
“姐,这几本是新给你拿来的书。”沈晞一见她出来,献宝似的举着手中书道,“是顾先生给挑的,他说都是十分有趣的书。”
沈可上前接过那几本书,放在一旁并不急着翻看,招呼人给沈晞打水擦脸,又吩咐端杏仁酪上来,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书的封面,装作无意地说:“我瞧你每日下学除了来我这里,便是闷在房中看书写字,虽说看到你这么用功姐姐也很是开心,但你年纪还小,不能只死读书呢!以前咱家就你自己一个男孩儿,你娘也不许你跟下人的孩子一道玩耍,所以总是瞧着形单影只的。如今晗儿从江南过来,他与你年纪相仿,平时要好生相处,常常一处玩耍才好。”
沈晞闻言眼神一黯,但还是很乖巧地应诺道:“嗯,我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沈可见状叹气道,“连跟我说话都要撒谎?”
第一卷 侯府人少水深 第六十一章 提点
“姐姐,我……”沈曦欲言又止。
沈可见状示意屋里的人都避出去,这才拉着他的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晗儿相处的不好?”
“说不上好不好,虽然在人前他与我很是亲厚,但是却总是觉得隔着什么,而且……”沈曦吞吞吐吐地说,“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其实……”
“觉得他其实对你有隔阂、有提防,甚至是有敌意?”沈可将他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形容,便开口询问。
“对,就是姐姐说的这个意思,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曦轻咬住下唇,面露烦恼之色。
沈可抬手摸摸他的头,他从小是就是家里的独苗,受尽宠爱,哪里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虽说沈晗刚回来的时候,他也有点儿别别扭扭的小脾气,但那不过是小孩子的争宠心态罢了,也根本不涉及什么权力争斗。
看着沈曦盯着自己等待答案,黑漆漆的眸子如两丸黑水晶,闪动着纯净的光芒,沈可心中暗叹,这般纯净的心性终究是难以保全下来,这就是身在侯门的悲哀。
想到这里,她起身拉着沈曦的手道:“陪姐姐出去走走好吗?”拉着他直走到院中的开阔处才停住脚步,择处干净的石头坐下问:“顾先生可给你们讲过我朝的史故?”
“自然是讲过的。”沈曦不知姐姐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圣祖年间,在京城权横朝野、鼎盛百年的文渊侯府是如何突然败落,以至于树倒猢狲散,荣华不复的?”
“因为他们倒行逆施,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沈曦立刻回道。
“那导致他们败落的诱因又是什么呢?”
沈曦刚要开口,忽然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沉吟片刻,才沉声道:“是因为各房不睦,兄弟阋墙。”
“原本咱家只有你一个男丁,所以你也自然不会体会到这些复杂的关系,但是如今情形不同,姐姐今日只想让你记住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看着沈曦的眼底多了一抹沉重,沈可不知自己是该觉得遗憾还是欣慰,“你今年才九岁,姐姐很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但很多时候,身在侯门是身不由己的,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才好。”
“嗯,姐姐,我明白了!”沈曦的眼神重新闪亮起来,抬头看着沈可道,“别人如何我不在乎,我知道姐姐是真心疼我的。”
沈可抬手帮他理理额前的碎发:“当年祖父军功起家,已经过世的叔叔也是马革裹尸,当初家门是何等荣耀。咱家不比那些世族大户,动辄百余口人,叶茂根深,能够跻身侯门,都是凭着圣上眷顾。如今爹虽不擅征战,可幸在圣恩犹存,但是等到日后圣宠渐消,家门又会是何等光景,就谁都说不好了!”
沈曦眸光一闪,恍然道:“难怪沈晗私下偷着习武。”
“他私下偷着习武?”沈可闻言吃了一惊,不过随即释然,自己能想到的问题,老太太自然早就心中有数,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没错,“姐姐不是让你现在就作出决定,你平时虽然也学过些拳脚骑射,但都不过是为了强身,浅尝辄止。对于兵法兵理,更是从无涉及。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话,只是希望你能文武兼修,那日后也好多一个选择,你说是不是?”
“嗯,姐姐说得是!”沈曦闻言跳起身,“我去跟娘说,让她给我请先生回来教授兵法和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