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蔑视道:“如何不妥?衮衮诸公在此高谈阔论,觊觎豪杰基业,欺辱孤儿寡母就妥当了?这事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幕僚笑容带着几分为难。
沈棠在内心给秦礼海豹鼓掌。
公肃抓住“孤儿寡母”和“豪杰英雄”两张王牌不撒手,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人指指点点。作为盟友,窃取盟友遗产是卑鄙;作为强者,欺辱孤寡是无耻。人不能卑鄙无耻。
即便瓜分人家东西,也得经过同意。
不问就抢那是强盗啊!
吴贤这人也很珍惜羽毛,绝对不能忍受两盆脏水泼自己身上。他不能忍受,秦礼的道德绑架的阳谋就算成功。不过,吴贤也知道名声跟实打实的好处相比,后者更香。
有些话他不便亲口说出来,他的僚属能当这个传声筒:“不不不,此言差矣。暴主郑乔伏诛之前,谷子义与吾主都是王庭任命的一方郡守。上南,从来不属于他一人,不是封地,更无从谈什么基业。暴主无道,天下豪杰共伐,庶民渴盼已久的盛世近在眼前,你却提议将上南交托给谷子义的子嗣。此举实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愚蠢!”
话刚说完就收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他循着看去,对上沈棠那双没有笑意的杏眸:“妇人之仁怎么了?倘若天底下的人都有妇人之仁,这乱世还打得起来?”
僚属也不想将沈棠彻底激怒。
他准备拱手行礼,随便道个歉,却不料沈棠笑眯眯着给了他一记绝杀:“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吾等都曾是郑乔这厮的臣民,为天下庶民才举兵反君。此举是顺应天命人心,无甚错处。只是,上南还真是子义兄的封地啊。诸君,难道全都忘了吗?”
帐内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沈棠只得给他们提醒。
“当年孝城结盟,国主郑乔命人写下檄文讨伐彘王为首的逆贼,颁布诏令号召天下仁人志士,不论出身过往,谁能在讨伐中建功立业,或加官进爵,或裂土封王。”
她刻意在“裂土封王”四字加重读音。
当年,郑乔虽未正式册封,但碍于彼时情形,却也默认谷仁这些手握兵权的势力首领各自发展。谷仁如此,吴贤也如此。
上南,还真是谷仁的基业。
那名僚属哪里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
或者说,在这个早就习惯大小势力分裂的世道,谁还在意王庭发下来的那张纸?
早就习惯了,自然也就忘了。
“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沈棠说完,见众人没有再说话,故作天真单纯地左右环顾,又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跟吴贤谈心,“唉,昭德兄,要我说咱们两家跟子义兄关系都不错,照顾一下人家孤儿寡母,让他九泉之下放心也好,费不了多少功夫……”
<divclass="tentadv">吴贤内心咆哮着骂人。
这是“费不了多少功夫”的问题吗?
沈棠装傻充愣,时不时插科打诨;秦礼占据道德制高点,谁来了都喷一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不要脸、谷子义这样的真英雄豪杰都被小人吃绝户真让人寒心,雷打不动。
逼得吴贤都想跟沈棠平分上南了。
大家都拿点儿好处,一起闭麦!
沈棠偏不,仿佛听不懂吴贤明里暗里的意思,铁了心要将上南交托给谷仁子嗣。甚至还上升到了不这么做,她怕谷子义来她梦里哭诉。她这样心软的人,真会愧疚哒。
逼得天海武将当众阴阳:“沈君仁善,但不是人人都如此。谷子义一朝身死,上南那些牛鬼蛇神会坐得住?兴许早就吞了他们孤儿寡母。倘若绝户,您上哪儿委托?”
一想到谷仁绝户,沈棠眼泪又刹不住车,好一阵难过:“若如此,那也无法。”
吴贤一听这话,萌生了别样念头。
是啊——
若是谷仁的妻儿老小死于上南内斗,那也是天命,沈棠这边就无话可说;若是他们命大没有死,自己也能借着照拂谷子义家眷的名义,安插自己的人手,控制他们……
吴贤内心紧皱眉头,做出取舍。
顾池同声翻译给了自家主公。
沈棠内心啧啧:【吴贤啊吴贤,他的算盘珠子都要蹦我脸上。主意打得不错,只可惜——嘻嘻嘻,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跟着是一阵嘎嘎嘎狂笑。
顾池:“……”
唉,给人当幕僚的,哪有不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