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回来了。”王蕴秀人还在前院,大嗓门就喊的书房都能听见。
老王皱着眉头,让王震引妹妹进来说话。
常年边疆征战,养成了熬夜的习惯,王忠嗣书房灯火通明,桌上墙上都是行军地图,以前儿子王震随侍左右,还知道自己一些习惯,这次皇上不但升了自己的官,还升了震儿的官,五品虽然不大,但在禁军里任司卫尉,那也就不能随自己回陇右了。
“你又在看地图啊,天天就知道打仗、打仗,娘还在太原老家呢。你就不能和皇帝爷爷请个假,回去陪娘和我几年。”王蕴秀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你从哪里疯的回来,桌上要是酒,你也这样喝了?女娃子,怎么学不到一点矜持。”
“今天见了李太白,汝阳王、还有下午你见的高适、王昌龄。哦,对了,还有好多年前你在陇右道带的两个老兵,他们说很想你,这些都不好,就是有种新酒,你肯定喜欢,改天我带你去尝尝。”
“什么老兵,陇右道的老兵?那有年头了,十几二十年了吧,他们怎么样了?”
“一个手臂没了,另一个还好,都在一个酒楼做事,还有一个他们的子侄,听说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同乡的儿子,现在也有17、8了,在那边帮忙,就是好色,这么年轻,身边带着两个胡姬,黏黏糊糊的。”
“你今晚是和他们喝酒?那怎么和汝阳王、李太白他们一起。”
“那我待会慢慢和你说,我现在饿了,要吃点东西。”
“王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妹妹拿点,正好我也想吃点,快去、快去,以后是皇上的亲卫,眼里多看着点事,不要别人叫你才动。”
“乖闺女,你快说说我那几个老兵。”王忠嗣自带兵起,爱兵如子,体恤下人。
“他们现在西市一个酒楼做事,最近得了一种新酒,所以李太白和汝阳王今日去品酒,高适和王昌龄就带着我也去了。他们两对我可好了,一直问你身体好不好,说想来见你,想和你喝酒呢。他们还说以后卖酒的钱,去收养一些烈士的遗孤,要不对不起那些战友。”王蕴秀东一句、西一句的念叨着。
“哎,都是好兵啊,你没给他们留下点钱帛?那我明日要去看看。你别乱翻我的这些地图。”
“爹爹,你现在是四镇节度使,二十多万兵马,那个小哥说你虽然现在威风,但是如果哪天你突然没了,大唐就危险了。我怎们看不出危险在哪啊,这到处都是大唐的领土,大唐的兵马。”
“哪个小哥?那个带着胡姬的?他是军中遗孤?王震,带我的腰牌,备好马车,你亲自去一趟西市刘记酒铺,帮我把那几个人都接来,过几日我就要回边疆了,时间太紧。有我的腰牌,内卫不会拦你的。”王忠嗣还是军中做派,做事雷厉风行,加上和皇上、太子的关系,做事不太注意。
“这都快闭坊门了,你接他们来干嘛,住我们家啊,那也好,哥哥太闷了,他们来了晚上就热闹了。”
王忠嗣将军府在东市,马车一来一回,个把时辰,路上内卫看大将军腰牌,检视过后,做了登记就放行了。
刚停好马车,两老头和李宏还有两美女就陆续下来了,这两美女看深夜他们三人出行,非要跟着来,说在店里害怕。叫门口卫士抬下一桶神仙酿。
几人跟着王震就往书房走着,因为王忠嗣常年不留京居住,也没几个奴婢,此次也就带了十余名贴身卫士,还有老宅几个奴婢。所以偌大的将军府,显得格外安静。
“大将军,陇右道老兵李庚,刘福拜见大将军。”两老头一进书房,看见居中端坐的正是王忠嗣大将军,倒头便拜。
"快起来,你这手是哪年伤的?”
"大将军记得开元二十一年,从张掖带我等700精锐,一人三马,突袭郁标川,斩杀数千吐蕃精锐,我等大胜而还。我就是那一战丢了这个胳膊,这孩子李宏,他父亲李晟,为救我挡了三刀,死在郁非川。我等战后就回家乡了,今日再见将军,此生无憾了。"
“那一战我怎么会忘了,我们700人去,回来就200人不到,但是这一战打的吐蕃人肝胆俱裂,打出我大唐陇西军的威风。几个老兄弟身体可好,家里如何啊。”
王忠嗣这边拉着两老头开始唠家常,王震赶紧去后厨弄些肉食,他知道父亲待会肯定要喝酒的。王蕴秀不想听一堆老头子闲聊,拉着波斯两美女,去她闺房去了,李宏一人无事,正好看着墙上的军用地图。
王忠嗣用眼神也在观察着这个孩子,长的倒是英武,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
王震不多时,端来几份肉食,军中饮食就是简单、快速,李宏打开自带的神仙酿。王忠嗣突然起身,按住李宏的手。“今日暂不饮酒,我且问你几个问题,答完再喝不迟。”
“将军有何事,但说无妨。”
“今年圣上改元天宝,边疆节度使重新任命,我一人独兼4镇节度使,拱卫京师,听小女说,你反而觉得这容易出大问题?莫非你怀疑本将军会叛唐?”王忠嗣上来就来个下马威,看看李宏胆气如何。
“将军,4镇节度使自有唐以来,闻所未闻,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唐军不过百万,精锐边军不到50万,而大将军独掌二十余万,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除将军外,其余军镇节度使还有汉人吗?谁人举荐将军出任4镇节度使?那人就是想害死将军之人,您现在就是所有胡将的对头,是朝廷最猜忌的军镇。而将军你,又绝无反心,时间越长,将军威望越重,即使现在皇上不相信你反,3年、5年后呢?那时我相信将军还是绝不会反,但是当皇上想撤换你的时候,你也绝对不会反抗。那时会不会有胡将接替你,甚至有胡将成为新的3镇、4镇节度使。那时,谁能保证胡将没有反心呢?而且我分析,从任命将军开始接任4镇节度使那时起,朝堂上就有人在开始算计将军你了。”
“嗯,你可否看懂地图,说说看,这军镇如果造反,哪一个军镇最有可能。”
“安西、北庭兵马两万,且周边都是强敌,无法抽身,如动兵回朝,安西北庭历时被胡人攻陷,这两地不会反。河西、陇右、朔方主要战力皆我汉人,且辖地贫乏,无大战军资,吐蕃国力强盛,这三地兵马虽多,也不会反,剑南、岭南兵不过万余人,且南兵战力差,不足为虑。只有这北方3镇,范阳、平卢、河东,北方几个胡人部族已然被绞杀的四分五裂,为何反复增兵,将军想过这个问题吗?安西、北庭强敌环伺,2万精锐尚可一战,北方三镇何来强敌,二十余万大军,且皆胡人掌控,自古河北之地皆健卒锐士,粮草充沛,如果反戈一击,过黄河,击潼关,旬日可破两京。京城虽有禁卫羽林军,将军也知道皆世代功勋子弟,从未上过战场,战力和边军精锐没有可比性。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那你说如何可以破解?”
“废除军镇制度,军政分开,设州府,中央派员治理,军事长官由中央任命,选拔汉人军官,慢慢换掉胡人军官和精锐,大唐的精锐不能由胡人掌控,不能由胡人担任,他们可为我鹰犬,却不可登堂入室,更不能雄踞一方。否则尾大不掉、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