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卓并没有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只是蹲下身,捡起一封一封的信,擦去灰尘放好,泪水模糊了眼睛便被她擦去,待捡至青玉印章时,看着碎裂的初心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终究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已经走出游廊外的夙歌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凌卓捧着印章哭的悲痛欲绝的身影,咬牙忍住想冲回去的冲动,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循着哭声而来的皇伊贤正好看见二人的诀别,于心不忍对内侍吩咐:“传夙将军到政史殿见朕。”
他说罢便迈步走进游廊,走到凌卓身旁方蹲身下来,替妹妹将书信都整理好。
抬手给她擦泪:“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来,哥哥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他说着便从凌卓手中接过印章的碎片。
“初心玉碎,再不复曾经。”凌卓低声说了句,泪水又从眼中滚落下来。
她的心如同被滴入墨汁,在那纯净的水中氤氲着化散开,再不复至纯至净。
皇伊贤用包裹发簪的绸布将碎裂的印章包裹好,放在她手心:“至少拥有过。”
凌卓点点头,勉力一笑:“让哥哥担心了。”
皇伊贤叹气,妹妹似乎成长过快了,这份感情的割舍虽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她竟然出人意料的冷静,丝毫没有以往的冲动。
在凌卓神色恍惚的收拾完离去后,皇伊贤回到政史殿。
夙歌正垂首站在殿中,不知在想什么。
皇伊贤拍了拍他肩膀,他神色一振,忙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伊贤走至御案后,从一堆奏章里抽出一本,让侍从递给夙歌。
夙歌接过打开一看,是自己祖父又上呈请愿赐婚折子。
“阿卓没批复,左相大人便又将折子写了一份给朕。”皇伊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陛下…末将…”他想说不想娶妻生子,但又知这是所有人认为错误的想法,便哽在喉头。
“如今凤家军兵权上交,西南军上次的事你也处理的不错,眼下北境时局稳固,缺少一位朕信得过的忠臣良将前去镇守重建,维护民生恢复。近日你安排交接手上事务后便起程去北境接替沈云挚之职,任命为镇北侯,世袭三代。是否娶妻,或是娶谁,要不要有子嗣继承爵位,你自己去选。皇朝自古尚未有非皇氏之人封侯封王的先例,朕听阿卓提过她那个世界有,觉得自你开始便很好。”皇伊贤放下茶盏。
这…可是无上的恩宠…
夙歌震惊的看向皇伊贤,立刻跪拜在地:“陛下厚爱,末将无以回报。”
“你已经回报了,且做的很好。朕看好你,次帝比朕更看好你,因此她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去支持你。相依相伴固然是人生幸事,但若是有人更懂你更有默契,却是比一个枕边人更可遇不可求。”皇伊贤点到为止,这个少年对阿卓的执念和他的心性一样,都没有因为阿卓选择凤云鹤而用任何卑劣手段去拆散。
这便是真正的至纯至善之人。他可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有着一腔热忱,也可以为自己所爱之人放弃子嗣放弃名分誓死追随,更是在明知会分手时也克制住了自己所有情绪,没有伤害任何人。
皇伊贤欣赏凤云鹤的坦然左右人心的智慧,更欣赏夙歌的赤子之心的孤傲。
这两个人都是皇朝至幸,所以他愿意委以重任,愿意在其被逼入赐婚绝境之时拨开云雾让他自己抉择。
“谢陛下隆恩。”夙歌语气颤抖,陛下待阿卓是亲人,便也将他慢慢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保护他。
“好了,去吧。想必你祖父也能安心了。”皇伊贤挥挥手,没有追究他一怒之下摔碎了和凌卓的过往让凌卓痛心。
谁年少时,还不曾为人伤心流泪过,时间会抚平所有伤口。
但一个忠臣良将之才必然不能因为伤口被撕裂而受尽挫折磨灭了少年人最宝贵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