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庄列荀走到孟知行面前。
年岁已高的儒圣,原本挺拔的身姿已经变得佝偻,与孟知行相对而战,已经矮上不少。不论如何也是往日大家,孟知行还是施了礼,恭恭敬敬唤了声庄先生。
庄列荀也没有回避,年轻时他确实也艳压群芳,独占那文圣名头至今。人老了,没了对名利的追求,做的混蛋事也都是为了儿子。
两人相伴朝外走去,或许是太多年没人能听他说说心里话,庄列荀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和他说了很多。
大到文学的根本,小到自己是如何有了施乐咏,或者说是庄乐咏这个儿子。可孟知行发现,说文学时,庄列荀平静又理性,只有说到儿子的时候,脸上浮满了笑意。
或许,要是他庄列荀是个普通人,又或者说他没有被自己年轻时说的那些混账话蒙蔽,他也会是个好父亲吧。
走出水杉林,天上的乌云散了,暖阳普照大地,将这漂浮在半空的水雾吹散。
孟知行有些恍惚,又有些释然。
手掌抵在胸口,那里是信函所放之处,也是心。
庄列荀望向外面广阔天空,停下了脚步:“阿行大人,你去吧。”
孟知行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展袖,再做一长揖。
无言,转身离去。
这位独占文学鳌头数十年的儒圣,终是决定脱离这天下,将自己画地为牢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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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行全力前进,不过半个时辰就能瞧见那堰河镇了。
稍作休息,劲风吹过,阿猛出现在他身边。其实这一路上他都在,只不过孟知行进入水杉林后他就很自觉地留在了外面。
他静静站在老大身边,关于林中之事他什么都没问,而是问道:“回去吗?大人。”
孟知行思考片刻,摇摇头道:“不,去溪河。”
“溪河?”穆阿猛难得发出质疑,又很快正色,“好,走吧。”
孟知行拍拍他肩膀:“无妨,就是去见个……”
他突然顿住,脑海中闪过阿礼的笑貌,道:“见个老友。”
扬州城终于见了阳光,王都却开始阴雨连绵。这天气就好像是在玄阳散步的少女,神出鬼没又喜怒无常。
福园里,阿礼卧房的床边,女娘托腮靠在书案上,一旁放着小丫鬟夏吟给她煮的果茶和特意去福记买的糕点,只是这些都没动过罢了。
夏吟把自家小姐的衣服洗晒好之后收回卧房,就瞧见那独自孤单的知礼。抿嘴忍着笑,将衣裙收紧柜子后,再到她身后想吓她一下,结果阿礼背后长了眼睛,语气平淡:“夏吟,别搞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