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望舒浑身疼得厉害,好半晌才拉开被子坐起来,见身上很粗糙地被打了绑带,还换上了一套灰不溜丢的男人衣服。
她想下床,但挪了半天,也没能下来。
“这样都没死,命也真是大。”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卫望舒心里一惊,才有的那么一点劫后余生的侥幸感,瞬间被冻住了。
才从狼群里逃生出来,又陷入了贼窝。
卫望舒苦笑:“你救了我?”
阿木尔站在门边,双手环胸,直直地凝视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对视了好半晌,他才说:“我此生杀人无数,救人这种事情……还真是屈指可数。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救你了。”他拧了下眉,更显出脸上的戾气。
一个人,无论长什么样子,杀人杀多了身上就会带有血气。
卫望舒很少怕什么人,但是她一看见阿木尔,就会害怕。这种害怕发自灵魂深处,就像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一样。
“其他人……”卫望舒不得不去问,自己不死已是侥幸,阿木尔不救别人是情理之中的,可一想到李睦弘死了,国家完蛋了,卫望舒就觉得心头一阵绝望。
阿木尔自然看得出她脸色的变化,嗤笑了一声,“带回来了,丢着呢,死没死就不知道了。”
卫望舒眼睛一亮,但想到当时的受伤情况,又不乐观了。
阿木尔低声道:“狼有毒的,你没听说么?”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
“我要见他们!”她嘶哑着说。
阿木尔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你脑子没坏吧?搞不清楚状况呢?你以为你是来做客的?”
卫望舒只是愣了一下,就马上明白过来,她是来做俘虏的么?
她看着阿木尔,阿木尔也看着她,她勾了勾嘴角说:“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哦?”阿木尔挑眉。
“三国交战,这些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你想要的利益是什么?”卫望舒费劲地说。跟阿木尔这种人谈交情完全是扯淡,能打动他的只有利益。
阿木尔笑起来,“你不知道土匪是干嘛的?战争关老子屁事!”
“若非借由战争,你怎么可能圈地?”卫望舒也笑,虽然这会儿她很虚弱,但必须强打起精神来,“你占了城市,你烧杀掠夺,若非疲于应付战争,你当蒙古大军都是吃闲饭的么?不管你?”
阿木尔收起了笑意,直直地看着她。
“所以,前方蚌埠相争,你是在后方渔人得利……”卫望舒咳嗽了两声,见床边的矮几上有碗水,要伸手去够,够了两次也没够到。
阿木尔冷眼看着,哼了一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把水递给她,“你想说什么?”
卫望舒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缓了口气,才抬眼看着他说:“你没有更大的野心吗?”
阿木尔失笑,“我应该有什么野心?争权夺利?自己当皇帝?”他有些狠戾地看着她说,“我只是一个土匪而已,要什么抢什么,这才是土匪的规则。”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卫望舒强忍着才没向后缩,回望他的视线,说:“这样的日子,没过腻么?你就没想过把天下人变成你的子民么?”
一个土匪是永远不可能当皇帝的,就算靠暴力当上了皇帝,也很快会被推翻的。皇位的基础永远是百姓,可以暴力开国,但绝对不可能暴力治国。然而要活命,要回大晋,就一定要给阿木尔一个需要她的理由,所谓交易是双方的利益交换,否则卫望舒自己都想不出来阿木尔会放过她的理由。
落在他的手里会是什么后果?大致跟别的女俘虏不会差太多:被他侮辱,他侮辱完了给他手下侮辱,最后含恨而死。若是只有这样一个结局,还自然是死了痛快,但卫望舒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而阿木尔对她,似乎也有点不一样。
阿木尔的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她脸上的一道伤口,低声说:“我生来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在你眼里有多不堪?”
“你……生来?”卫望舒愣了愣,“你是生在七丘的?”
阿木尔笑起来,“是啊,我就是土匪窝里出生,长大的。当年我娘在路上被抢,后来……到死也没离开过七丘。”
卫望舒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眉宇间并不见得有什么悲伤,可她却忽然觉得是命运给他铺就了一条血腥的路。他残忍得那么理所当然,是因为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吧。
仔细看,他从衣领里头露出来的脖子上,还留着旧伤痕。
卫望舒轻声说:“七丘,这名字听起来真美。”
“美么?”阿木尔挑眉,仿佛也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没传到眼里。
卫望舒轻轻地笑了笑,说:“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世上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是骄傲的掌上明珠,可谁知道,我还羡慕过街边躺在母亲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