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门紧紧地闭上,颂歌的声音响起。镜头移动,严肃守旧的镇长,严厉的母亲,心不在焉的小男孩,昏睡的中年人……短短一分钟内,一副小镇人情图跃然于屏幕上。牧师开始“演说”,小男孩回头看见男人把小动物塞进衣襟,妇人伸手摸走前排小男孩的东西……风声忽然传来,呼啸着,凌厉,刺耳,打破了宁静。
看到教堂门被吹开,林惜南忽听得敲门声响起。先是极轻微的两下,林惜南以为听错了,遂开了电影声音继续看。没过多久,敲门声重又响起,这次却是重了许多,显得很坚定。
林惜南讶然,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陈静溪。屋里日光灯的白色灯光打在她略显消瘦的脸上,把她向来莹润流彩的脸颊衬得惨白一片。
“怎么了?”林惜南早放下那事了,对萧文翰尚且已无责怪,何况陈静溪?
注意到她头发上湿漉漉的一片,抬眼看去,路灯昏黄的光里,雨竟然是大得形成了瀑布般的幕墙。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也是全然湿了,忙把兀自垂着头的她拉进屋里,摁在椅子上,找了毛巾来。
“林老师,对不起。”陈静溪终于看向林惜南,眼里的悔意、难过和决然看得林惜南心头一颤,一时无言相慰,只听她接着说道,“林老师,我是嫉妒你。志奇他曾说,他的梦中情人就是你这样的,被我听到了。我也喜欢你,可是我更喜欢他呀,我以为自己小心翼翼的,总是不会出差错的吧,可是,魔鬼就这样住进了我心里。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林老师,我真的不想这样下去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或者,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我努力去做?不,不是努力,我一定会做到。”
林惜南盯着她看了几秒,把手中的毛巾放到她手里,说:
“决定了?”
“是。”
“那好,你现在去好好洗个澡,换上干衣服,把门给我守好了,等我回来。”
“……这是……”
“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努力去做的吗?”
“……好。”
给陈静溪找了身衣服搁在浴室门口,翻出雨衣和雨伞,带好钥匙,便出门去了。门对面的阴影让她莫名地恐惧,大着胆子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猛然停住,自己这不是自动送上门吗?不自禁地抱紧手中的雨具,匆匆下了楼,武装好,朝校外疾步而去。
虽然是雨天,顾客少,茶饮店还是坚持着要开到十点。林惜南老远便看到那个小门面里的光,终于舒了口气。这样的雨夜出门,还真是吓人。
买好东西,重又一头栽进黑暗和湿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脚步愈发快了起来。走到楼梯口处,那种恐惧感比刚出门时还要强烈,忍着颤抖开了门,却并不打开,咬咬牙,转身厉喝:
“出来!”
世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林惜南一时只听得到自己极力隐忍的呼吸声。对面的阴影里果然走出两个人来。看清来人的一刹那,林惜南长长地嘘出口气,靠在了门框上。
“林老师,对不起,我们原本只想在这儿站站,没想到你这么……敏锐。”沈志奇有些赧然。
想来沈志奇是追着陈静溪过来的,萧文翰作为死党,这样的夜晚,自然还是亲自陪着比较安全。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陈静溪兴奋的脸孔刹那间凝固。
林惜南一看这状况,有些头疼。把三个人都请进了门,翻箱倒柜找出几个纸杯来,兑了板蓝根送到他们手边,想了想,说:
“不爱喝就别喝,自己接水。”
陈静溪揭开杯子的盖子,浓浓的巧克力香味弥散开来,有些压抑的小房间顿时满室馨香。看着萧文翰哀怨的眼神,林惜南心情大好,笑道:
“谁让你们藏那么好,现在只有陈静溪一个人的。”
还是没能忽略掉那两个也是落汤鸡的事实,只好忍痛把存放着的新毛巾拿出来,一人一块。
“不巧,这里可没有男式衣服给你们换,自己擦擦吧。”
“没有最好。”萧文翰似乎是咕哝了这么一句。
林惜南招呼完客人,就自顾自地坐到桌边,继续看电影。灰暗的小镇上终于出现了两抹亮色。
“林老师,你出去就是为了买这杯巧克力么?”陈静溪忽然开口。
“本来就打算去买的,这样看电影比较有感觉嘛。”
林惜南恶作剧地说,后脑勺都能看见三个人至少两个翻了白眼。
“我一个大人被小孩子欺负了,还要怪另一个小孩子没有来帮我,把那个小孩子折腾得大半夜的不和同学庆贺毕业,反冒雨来跟我道歉,打算做任何事情来取得我的原谅,我能这么做长辈么?”
屋子里一时静默一片,只听得见电影里北风肆虐,牧师眼睛瞟向门口,说着“Where will we find truth? Where do we start looking?”
手机忽然急促地震动起来,打破这里的尴尬。林惜南瞧着“蒋经纬”三个字,怪疑惑的。诧异地接起来,那边开门见山:
“林老师,陈静溪来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