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紫半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进了画舫。杨呈壁对周卿言扔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跟着走了进去。
周卿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花开。”
“在。”
“我是否有些惹人厌?”
“……”这个问题……
“照实说。”
既然他这般要求,我也乐意,“在卞紫姑娘这件事情上,主子确实有些惹人厌。”利用卞紫对他的好感去撮合她跟杨呈壁……对于卞紫来说,这是件相当残忍的事情。
“你倒是老实。”他不以为意的笑了声,“不过我有些意外,在你眼里我只在这件事上有些惹人厌。”
我恭敬的低着头,完全没想过要把后半句话告诉他。那半句话是:在其他事情上,主子是相当惹人厌。
画舫内,杨呈壁殷勤的坐到卞紫身旁,“卞紫,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碰面的吗?”
卞紫脸色微冷,“我有些不记得了。”
杨呈壁笑容一僵,马上又打起精神说:“那日我也是在游湖,听到你在隔壁画舫上弹的琴声,于是找人去画舫上将你……”
我微微汗颜,他这话不用说下去我都猜到了当日发生了什么,无非是杨大公子听到了卞紫的琴声,去隔壁画舫将她抢了过来,见面后更是惊为天人,于是就看中了她……
只是他没看到卞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
“杨公子。”卞紫打断了他,“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杨呈壁这才住口,挠了挠头,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说你那日弹的曲子十分好听,可否再弹一次?”
卞紫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周公子想听卞紫弹琴吗?”
周卿言正在一旁饮茶,闻言笑了笑,“卞紫姑娘琴技过人,若肯弹上一曲自然是再好不过。”
卞紫抬眸,红唇轻启,“好。”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卞紫弹琴,但往日她对着周卿言弹琴时总有种女儿家含羞带怯的味道,今日却有些哀怨和伤感,正如她眼里流露出的情绪一般。她弹完一曲,低低笑了一声,“钟子期去世,伯牙道知音不再,弹琴也再无意义。我却不能像他这般潇洒,只对着知音弹琴。”说到这里竟有些自嘲。
杨呈壁神色微敛,走到她身侧坐下,卞紫微微讶异,但还是让出了位子,由他坐在了琴前。他也不再言语,只伸手拨动了琴弦,铮铮琴音随着他的拨动流泻而出,细缓延绵。
杨呈壁弹得自然是《桑鸣曲》。
卞紫看着杨呈壁,接着又看向周卿言,神色极其复杂。
“卞紫。”杨呈壁停了下来,低声说:“往日是我太过鲁莽,但我与你相识这两年来,没有一刻不是真心。”
卞紫唇瓣微抿,“杨公子……”
杨呈壁认真的说:“我不是钟子期,但我可以为你去成为钟子期。”
卞紫闻言一愣,看着他许久,最终只淡淡的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钟子期。”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看了周卿言一眼,周卿言却只拿着茶盏慢条斯理的饮茶,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突然有些好奇,卞紫这样的美女对他百般暗示他都可以无视,那该是怎样的人才能让他动心?
亦或者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他动心的人。
我原以为卞紫说了那样的话,杨呈壁必然觉得失了面子,继而恼羞成怒大闹一番,却不料他竟然只是黯淡着一张脸,沮丧的垂下头,不再说话。
我实在无法将现在的他和当时蛮横无理的无赖联想到一起。
“呈壁。”周卿言突然开口,“我有些饿了。”能在这种时候将这样的话说的如此淡定自然,我想也只有他一人。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成功的打破了刚才满屋子的尴尬气氛。
杨呈壁似乎找到了个台阶,猛的一拍手,懊恼的说:“看看我这脑子,竟然忘了叫人将点心送上来,实在是失礼。你们稍等,我这就叫人去。”他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只是那笑多多少少带了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