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太着急,他还穿着晚上那身毛衣。要知道梦里可是艳阳夏天,穿毛衣跟疯子没区别。
里面的t恤都被汗浸透了,贴在身上黏黏的,刘海也湿成一绺一绺。
他坐在那里,眼前经过许多探视的人,耳边也一直有医生护士的交谈声,但都听不清。
走廊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就那么一束光。
低着低着眸,忽然发现身上有一撮棕毛。他愣了一下,拿手指捻起来,放在鼻尖下嗅闻。
是繁繁的气味。
那种惹人烦又很温暖的气味,晒过足足的太阳。
肖嘉映眼底湿润了一瞬,刚想站起来继续找,身边忽然坐下一个女人。
跟周围其他人不同,她的五官淡而清晰,穿着虽然朴素但颜色分明,膝盖上搁着一个保温桶,手里攥着一大团纸巾,整个身体矮矮小小的,喉咙里的哭声挤得人心慌。
繁繁一定认识她。
肖嘉映浑身微震,赶忙直起背:“请问——”
“你在这坐着能解决什么问题,快进去啊!”
有个男人过来拉扯她,扯着袖口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满脸的疲惫和隐约的不耐烦。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整天在家哭哭啼啼的,没给孩子做个好的表率,女儿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这么点事就走极端!”
看来女人是他的老婆,他们的女儿出了事,眼下就住在这一层。
他们一走肖嘉映就立刻站起来跟上,来到最靠边的那间病房,淡黄色房门上小小的一面探视窗。
他没有跟太近,一直和夫妻保持两米距离。
这是间四人病房,靠窗的那张床用帘子隔开了,不确定是不是空的,剩下三张床都有人。
夫妻俩走到墙角,低声朝其中一张床喊:“亚男?”
嘉映把目光移过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女生,把他吓了一跳。
要不是夫妻俩还算平静,他几乎以为女孩已经死了。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瘦干的小姑娘。短短的学生头,看着只有十七八岁,但脸颊从两侧往里凹,眼眶深陷,嘴唇枯瘪,嘴角全是小泡,活像个老太太。
“亚男?”
她妈妈伸手轻摇,哑着声:“妈妈来看你了,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羊肉饺子。”
隔好半天女孩才睁开眼,扫了保温桶一眼,然后又失望地闭上,把头慢慢撇向一旁。
她爸脸色严肃地叹气。
好像是心疼她的,又好像只是恨铁不成钢。
没多久,讲不通,爸爸提着保温桶离开,妈妈去给女儿打水擦脸。
人一走,病房里其他家属就议论开了。
“这两个当父母的怎么还好意思来?女儿被他们害成这样。”
“话也不能这么说,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是这孩子自己跟家长怄气,小孩不懂事,不能全怪家长,家长又不能24小时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