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认真地问:“我怎么样才算优秀?”
“嗯——”宣宣思考了片刻,“最起码尊老爱幼,不祸害社会吧。”她又对周琮笑,“反正还有七八十年,不着急。你不是说要送我礼物,那我们先回去吧。”
周琮跟在宣宣身旁回到福利院中,画在墙上的门自动消失,钟表的分针和秒针依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悄悄回到自己床位边,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从柜子里摸出一套蜡笔和一张白纸。
周琮坐在灯下,画起了画。他画得很快,落笔几乎没有思考。随着时间推移,整幅画也显出雏形。
是一架搭在海棠树下的秋千,褐色的绳子带动秋千座稍向上扬,似乎有风的样子。
周琮又加深了些海棠花的颜色,粉扑扑地藏在绿叶子里,像少女含羞的脸颊。他将完成了的画递给宣宣:“阿宣姐姐,你看,现在海棠树是你的,秋千架也是你的。”
宣宣拿着那幅笔触稚嫩的蜡笔画,嘴角翘起,想让自己露出一个笑,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得长叹了声:“谢谢。”她的一双眼睛注视周琮,张张嘴,又重复一遍,“你生日那天,我会来看你。”
周琮点了下头:“我们拉过勾的。”
宣宣慢慢折起周琮送给她的海棠和小秋千,一点点朝后退:“对,拉过勾,我不来就是小狗我要走了,周琮,晚安。”
“晚安。”
女孩身影消失的一瞬间,钟表的分针和秒针恢复正常。窗外万籁静寂,星汉西流。
宣宣离开了福利院,独自走在空寂的街道上。道边路灯的灯罩里积了不少灰尘,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昏暗的光下胡乱飞舞。
她揣着周琮送的画,越走脚步越慢,最后靠着一面水泥墙坐到了地上。水泥墙很脏,上头用粉笔写了很多“xx到此一游”,歪七扭八,看着应该是附近的熊孩子们留下的。
宣宣展开了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她回想起周琮画画的样子,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可在一看画上的秋千架和海棠树,心里像是被刀子剜掉了一块,难过得想哭。
这一刻,宣宣想起很多人。她的阿爹、阿娘、两位兄长,以及同她有婚约的周琮哥哥。
可惜他们就像她要的海棠树和秋千架一样,都不在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板,那只名叫赵素衣的凤凰。她在黄泉遇到赵素衣的时候,他正在找一个人。
宣宣当时还不知道赵素衣是谁,只当是哪来的妖怪,心里好奇,就问:“你要找谁,叫什么名?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我鬼友挺多的。”
赵素衣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宣宣皱眉:“不知道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应该知道吧?”
赵素衣仔细思考:“挺好看的。”
宣宣大怒:“你这鸡精,来找茬的???”
“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等我看见他的时候就能认出来了。”赵素衣说,“上辈子,他是我心上人。”
“哎呦呵,你这鸡精还是个情圣。”宣宣神色稍缓,“可你都说上辈子了,万一你哪天找到他了,他却不是当年那个人、不喜欢你了,那你怎么办?”
“要是我们之间还有缘分,那我就找时间去陪陪他。要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了,我会给自己找些其它的事情做。他有他的幸福,我有我的快乐,不也很好吗?”赵素衣笑,“比如说什么黄山、华山、泰山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那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都可以试试。”
后来,宣宣稀里糊涂地跟了赵素衣很多年,忽然有一天晚上,他从祁州芙蓉江边回到黄泉,兴冲冲地说:“阿宣,我找到他了,他叫顾淮之,特别可爱。”
“哎呀,啧啧啧,情人眼里出西施。”宣宣撇嘴,歪头向他身后看,“怎么?惦记了这么长时间,你没把他带回来?”
“你凑什么热闹?”赵素衣不好意思地笑,“人家今年还没十岁,我得等一阵。”
宣宣:“噫,你等着吧。”
之后不久,赵素衣就在祁州市里开了一家小书店。小书店惨淡经营了十几年,支撑到了今年七月中旬。在店里边吃西瓜边翻勾魂名册的宣宣看见了一个名字,叫顾淮之,二十二岁死于车祸。
宣宣一个激灵,忙扔了西瓜,抱着名册去找赵素衣,问他这个魂是勾还是不勾。
赵素衣交给宣宣一张印有文字的纸,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一份工作合同,甲方签着赵素衣的名字。而在宣宣眼中,它并不是合同,而是一份共生的誓约。
“我本来想过几天去忽悠淮之把这个东西签了,现在看起来需要换一个尽善尽美的剧本了。”赵素衣说,“阿宣,到时候你把它给淮之,叫他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
“你演技好。”
“”宣宣翻了个白眼,又问,“我听说这个誓约都是爱侣之间定的,你把寿命和他共享了,万一人家这辈子眼界高,瞧不上你,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随缘呗,我找他又不是逼他和我结婚。”赵素衣笑,“我这个人挺贱的。从前白龙总到昆仑找我喝酒打牌,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说反正都要涅槃,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忘掉,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白龙还问我有什么愿望,我回答想让那根吉祥物天柱倒掉,离开昆仑,闯荡江湖,我说了不止一次。不到百年时间,白龙就把吉祥物给撞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