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恋却是脸色一异,开口向风倾月道:“果然是你!”
随即,戚无恋竟弯身拱手,向风倾月行了深深一礼,道:“恕在下眼拙,未认得出前辈,还妄口唤您姑娘,实在罪过。”
“嗯?”
陆舒依见此,终才有所动摇,眼神看向风倾月,也有了些疑惑:“这女的,难道还真是号人物?”
戚无恋深深点头,看向风倾月,却徐徐道来:“多年之前,我与无痕师兄修为遇桎,不得更深一步,便相约遍访东洲名山,以求其法。回此风渎山后,无痕师兄不日便得了不世际遇,得以破灵升阶,而我却终日碌碌,修为无所成。随后不久,我才偶知擎峰虽凶险无比,却也藏着不世际遇,便数次到访,与这帮灵狌也算是结了些善意,也因此得获风前辈赏眼,得了那部《淬经》,适才有所修成。”
苏廷三人闻言,纷纷向风倾月看去,风倾月见之,则是淡淡道:“这事儿我知道。有段时间,确实有个姑娘经常来这儿,不过我看她天资平平,就没打算理她,没想到她还挺有耐心,一次一次来,都跟这帮猩猩混熟了。我也是烦得不行,就随手把这功法留给了她,目的就是希望她以后别再来这儿烦我了。”
“呃……”戚无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不说这个了。”
随即,风倾月便摆手道:“石屋里这个血是怎么回事儿?你知不知道?”
“晚辈知道。”
戚无恋也是看了一番,适才拱手道:“初来擎峰之时,我并无驯服这灵狌之术,也是诸多狼狈。随后,渎门未建之前,在那添将峰中,我偶得了一部驯兽之法,乃名《驯术》,只是此法虽玄奥至极,可越阶驯化灵兽,却也颇为邪诡,于驯兽自身大有害处,我便并未施用,而是……”风倾月打断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答我的问题?”
语气不怒自威,也是把戚无恋惊了一跳,匆忙拱手道:“这便回答。”
随即,戚无恋右手缓缓抬起,各石屋中那些血迹便离地而起,聚在戚无恋掌前。戚无恋示之向风倾月,道:“前辈请看。此乃瞿之血,瞿虽只是凡阶灵兽,状如鵸鵌,仅二寸之大,却是雌雄双宿,比翼双飞,雌死则雄随。”
见风倾月脸色又是不善,戚无恋一边操弄那团干涸血迹,一边道:“制雄瞿为控,再屠雌瞿以血祭《驯术》,暗置四耳灵狌栖息之所,血气散逸下,便可通灵狌心所,以谋自用。”
风倾月闻言,不由眉关微蹙,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施展了秘术,控制了这些猩猩?那会是谁呢?”
戚无恋道:“以所见而看,那人虽是堪堪控住了这群畜生,却能被我安抚化解,可见连结并不紧密。以《驯术》而看,那施术之人自身修为定是不高,怕也只在破灵界初阶。”
“破灵界初阶?”
风倾月沉思言道:“修为这么低,却敢到这儿造次,脑子不正常吧?”
苏廷却是如有所思般自问一句:“不会是那归海侠罢?”
“归海侠?”
戚无恋一愣。苏廷点头答道:“曾闻任兄所言,他曾见归海侠以几只瞿为饵,便伏下一头九首虺为用,她若是对此四耳灵狌有所图,也算不得意外。”
风倾月却无意施手者谁,而是问向戚无恋:“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群猩猩治好?我整天就住在这儿,它们要是老想着偷袭我,我还是有点儿受不了的。”
“易事!”
戚无恋说着伸手一挥,那团干涸血迹便凭空而散,随即,一团淡色清辉自她掌前挥洒而下,落在那群四耳灵狌身上。那群四耳灵狌触之,初时皆是摇首捶头,随后不久却纷纷静了下来,眼中猩红之色也逐渐散尽,眸间恢复之前漆黑。已然恢复。“弟弟!”
看了片刻,陆舒依突然道:“我突然想到,你那个小师妹,她没事儿就发疯,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何出此言?”
苏廷疑惑问道。“你看啊……”陆舒依解释:“你那小师妹之前也是归海侠那老娘们儿的徒弟,她发疯的时候也跟这群猩猩一样,两眼发红,简直就是一个流程。会不会,她也是被……驯服了?”
提到驯服二字,陆舒依似是有些兴奋。苏廷却是摇头,道:“该是不会。师妹之所疯魔,乃是血脉之故,其状与四耳灵狌还是颇为不同,再者,那邪术该是只对灵兽有用,怎能作用于人?”
“我也就是随便猜猜……”陆舒依说话,声声渐低:“想着你们这儿也玩不了这么刺激的。”
风倾月见戚无恋抬手便让那群四耳灵狌恢复,却是一脸惊羡:“你这本事不错啊!有时间能教教我吗?”
“不敢。”
戚无恋匆忙拱手:“前辈若是有意,我定知无不言,怎堪教授之言?”
风倾月颇为满意,点头道:“那依我看,今天我们也别去风泉了,这么一折腾,就算现在去也晚了,明天再去吧!”
“何为风泉?”
戚无恋一愣,看向苏廷问道。苏廷指向任雪薇,拱手道:“风泉乃是风前辈秘境所在,这位任兄祖父残识亦留存其中,我等此番而去,也是图寻些机缘。”
戚无恋闻言,淡淡点头。机缘之事,时机到了则有,时机不到便毋需强求,对于风泉,她也并无过多热切。苏廷说完,则是与任雪薇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向风倾月拱手答应。他此番奉向天心之命来寻风泉,虽是要归复修为,却并无时限之约,早或晚,便是无所大碍。任雪薇则更洒脱,他此来寻那风泉,不过冥冥之事,更无过多急迫,只是得知了祖父残识之事,才生了几分好奇。然而,或早或晚,于他而言,也是无大碍。改换启程之后,几人便是再无所事,风倾月便拉起戚无恋,求她教授那驯兽本事。戚无恋自是受宠若惊,选了一头四耳灵狌便倾力指导。苏廷则与戚紫并坐石阶之下,望着远山湖景,相依闲话,陆舒依已不堪睡下,再无人打扰。任雪薇却拉起瀖鸠,一人一鸟也不知做着些什么。四耳灵狌恢复之后,或采摘瓜果,或攀岩吊树,忙碌之下,四周却是黑雾渐起,一片擎峰,渐被墨色黑雾笼罩,至午则再难观视山外。“相公!”
戚紫埋头苏廷胸前,却突然戚戚道:“我似有些预感,你我二人缘分,许是难以长久。”
苏廷一愣,呆呆看向戚紫,却见她明眸起雾,便不忍劝道:“紫儿切勿胡思乱想,你我结为夫妻至今,并无事端变故,如此,便是得了昊天认可,怎会无法长久?”
戚紫莞尔一笑,虽是依偎更深,却仍暗暗叹了口气。成婚至今不足九旬,自己先是独守一月空房,直到苏家少主遴位,才得与苏廷相见。自此至今,苏廷并未因自己婢女之身而再生嫌弃,反而对自己关怀备至。此番经历,于自己而言却是一番如梦似幻,戚紫虽然如坠蜜罐,却仍隐隐有些不真实之感,仿佛这一切甜美,须臾之间便会离她而去,再难企及。苏廷则是紧握戚紫双手,蹙眉不语。自己以废少之身,错娶了戚紫为妻,原以为她不过一名普通婢女,自己还为此心生怨愤,却不想她竟是乾元道宗主向天心之女,且如今而看,她身上所藏秘辛,断不会止于如此。戚紫所言,让苏廷心中不由暗惊,他何尝不曾觉得,自己与戚紫之间,似是隔着一层迷雾,而这层迷雾,或许不知何时,便会将二人推开天地之隔。这片擎峰山坳中,几人唏嘘几人求,不觉却已是天昏时刻,一片恬然之中,却听风倾月一声清喝:“什么人?”
众人众灵狌皆是一惊,放下手中活计,纷纷循着风倾月目光,向山坳一侧看去。山坳一侧黑雾缭绕,壁立千仞看不真切,只看得黑雾之中一道硕大阴影,正疾向远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