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心神剧震,开口正要辩驳,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大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的画面却在眨眼间烟消云散,一直感觉身在云端的身体也终于落到了地面,有了真实的触感。
他缓了一下再睁开眼,却又被吓住了。
秦烨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居然依旧真实的呈现在了他眼前,只不过,更清晰真切。
谢恒半个身体径直僵住,长长的睫毛轻颤,一双顾盼生辉的眼中似有朦胧水汽,看起来竟有几分潋滟色彩。
秦烨见人已经醒来,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心跳竟有些快,他后退了半步挪开距离,有些不自然的道:“殿下醒了?”
“刚才……”他心头一时竟浮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停顿一瞬方才试图描述刚才的场景;“殿下睡得不甚安稳。”
他一觉醒来,就见太子殿下坐在自己惯常爱坐的地方,手肘撑着下巴,眉头紧皱面色不宁,呼吸却悠长,就知这人是做噩梦了。
秦烨心下的感觉颇为复杂。
原就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病情,郭神医提及可以让太子看护时他无可不可的点了头,心下也没觉得太子会来。
就算来,看两眼宽慰几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可这人竟然愿意在这坐着守着他……
他自幼出身虽显贵,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父母合离后,武宁侯府的下人闻声识趣,虽不敢十分慢待他,伺候的却也并不如何细致。
偶尔生病昏睡时,除了总是姗姗来迟的府医,床边连个长辈都没有,更遑论有人守着他一整夜。
后来秦烨年少成名身边从者如云,战阵受伤时自然有圣旨慰问同僚关切下属殷勤,可他早过了在意这些的年纪了。
谢恒却没注意对面人神色的变幻,他看一眼外头尚且幽深的夜色,心下埋怨自己为何如此撑不住,皱眉道:“郭老说公爷这一觉应当睡到明日清晨,若是中途醒来要派人去唤他……”
秦烨仍是低着头,有些下意识回避谢恒的目光,声音平平的道:“是臣内功奇特些,郭老下的药安神剂量已经极重,却还是没药倒……适才已经让他来看过了,无碍,就是又灌了一碗安神汤。”
谢恒目光转向床头,果然看到了第二个空置的药碗。
谢恒的目光又转回来,看了一眼秦烨,眼底露出几分明显的疑惑来。
安神汤都喝下去了,你怎么还醒着?
秦烨面对着太子殿下包含着关切的目光,从沉浸的情绪中逐渐醒来,抽了抽嘴角。
又是一碗重剂量的安神汤下去,说不困是假的。
要不是看见太子可怜的蜷在椅子上,还一副睡相极不安稳的状况,他早就回床上调息去了。
“殿下刚才睡得如此不安稳,不如还是去客房歇息吧,臣让府中管家将上次殿下下榻的云意阁收拾出来。”
谢恒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孤是偷摸出宫的,动静太大,又是些风言风语。”
谢恒心下犹自因为适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翻滚不已,也不欲和他再说,索性上前把人摁在了床上,不怎么轻柔的盖上被子,道:“不必管这些,定国公还是多休息的好。”
秦烨药力上涌也自困倦,只得顺服的随着谢恒摆弄。
等他整齐的在床上躺好,眼皮都快掀不开了,却恍惚间从眼睑处的缝隙看见谢恒回身走了几步,在卧房内坐塌旁的一张小书案旁停住了脚步。
那小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放了一摞六本书。
秦烨骤然想起些什么,心里一急,双手一撑就想从床上起来,但郭老这次吸取了上次药力不足的教训,除了安神的东西外又着意添了两分软筋的成分,他这一番动作竟然未果。
谢恒一手拿着一册书还未翻开,就很疑惑的回身看去:“公爷这是怎么了?”
“别,别看……”
谢恒手上的动作立时停了一下,随后有些讶异的看着手中这本制作粗糙也没插上鸡毛的寻常书册:“军事机密?”
谢恒是个尊重机密的人,下意识的就要放手,一瞬间又反应过来:“不对,军事机密孤也能看啊。”
他又拿着手里那本书蹭到秦烨面前,在那人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面前晃了晃:“真不能看?”
秦烨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越发头昏困倦,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的情况下阻止谢恒不太现实,还是嘴硬道:“能,但那上面上的字是陆言和写的,与我没什么关系!”
谢恒:“……”
你是窝在自己卧房里看禁书吗?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陆言和知不知道他挨了板子也没逃掉替你背锅的命运?
片刻后,谢恒盯着那本书上禾火华和赵亘的名字,眉毛抖了一下。
这书明显是新制的,拿在手里还有一股浓厚的印刷味,字里行间虽然能看出是赶着写出来的,但就是因为时间极短却成文至此,显然是下了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