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字这一年来进展神速,瞧着隽雅开阔,颇有纵横气象,那张字条上的字虽然形似,但字里行间中多是杀伐凌厉,不似娇养在京的天潢贵胄所写,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帅所书。
本来也是,他是东宫臣属,在晋王府中好吃好喝算得什么辛苦?值得太子眼巴巴的递张字条来许以重利?
以谢之遥想来,这倒像是某些世家主母惯用的手段,将人远远地打发出去,许些好处出去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将人遣得远些……
若这想法是真的,那位连他都想扔到南疆去,难道会放过晋王这个生事造谣的?
左右上次下催丨情药的账还没来得及算……
谢之遥想着想着,突然心平气和了些,望着晋王的神色包含怜悯。
谢恪被他瞧得莫名其妙,有些意外的道:“看本王做什么?难道本王说得不对?”
谢之遥长叹一口气。
“殿下当真是……神机妙算。”他道。“臣自愧弗如。”
——
三日后,太极殿。
须发花白的皇帝被王如海搀扶着出来坐到殿中的宝座上,一阵拜见之声中,皇帝先用一双昏花的双眼瞧向下首。
左首第一位的位子上,牵扯了他这些时日泰半心神的人长身玉立的站着,冷峻疏朗的脸上颇为冷淡,连下拜的姿势也颇为随性。
但终究是来了。
皇帝原本被沉沉压着的心底好似减轻了些重担,苦大仇深般的脸上终于挤出点笑模样来,疲累的摆了摆手:“诸卿都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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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依言落座,皇帝顿了顿后才道:“今日让诸卿来这一趟,是想……咳,议一议攻伐南周之事。”
他说得有些费力,坐在右首的丞相识趣的应了一声,接过话头:“前日南疆边陲急报,南周边军近日多有调动,其星落、星启两军已换防至隋城,其新君屡屡召见定北王贺千年、大将军陈琛等人入宫密谈,疑似想出兵边境袭我边境,以扬其国威。”
这消息并不新鲜,在座的都是齐朝数得上号的文臣武将,早已将此事谙熟于胸,却也老老实实地听丞相将话说完,这才七嘴八舌的商讨起来。
“南周新君不过一黄口小儿,其父都不能阻我大齐铁骑,何况是他?臣请命,下诏筹备武器粮饷,迎头痛击挫其威势!”
“一动不如一静,朝中如今银钱吃紧,各处都要用银子,动兵伐城何等靡费周折?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挪出来的吗?”
……
皇帝歪在御座上,阖着眼眸听了一会,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叹了口气,问:“定国公以为如何?”
下首,秦烨微微颔首,道:“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
这人一向态度鲜明不爱虚与委蛇,皇帝头一遭瞧见他两不得罪,不由大奇:“那定国公是觉得,当主攻?”
秦烨脸上平平淡淡:“如户部尚书所言,朝中银钱吃紧,一时筹集不到粮饷,也是实情。”
“那就当按兵不动?”
“若被南周聚兵攻打,边境只怕损失惨重。”
皇帝险些被他气笑了,挑眉道:“那到底是攻是守,总要有个决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