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文谦毫不敢犹豫:“就你一个,席大弟子!”
“听到了吗?想当我师弟,没那么容易。”奚落了一阵,黎华终于指了指前方,“……开车吧,反正你知道路。”
车子启动,不紧不慢地在深夜的京城里行进。这种感觉,既是司空见惯,又让毕文谦觉得久违。靠坐着,草草看着城市的夜晚,离1o年代的繁华实在太远。
黎华顺着毕文谦的视线看了一会儿:“觉得如何?”
“寒碜。”
“哦?”黎华起了好奇。
在前面尖着耳朵的年轻男人却忍不住反驳:“这儿可是京城。”
黎华没有理他:“说说,为什么?”
迎着她饶有深意的目光,毕文谦组织了一下语言。
“所谓‘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虽然说的是亡国之君的回忆,但单就这一句而言,的确是一个农业国京师繁华的传神描绘。那么,一个工业国的京师的繁华,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毕文谦停顿了一下,却见黎华鼓励的眼神。
“工业国和农业国的不同在于,除了封建时代繁荣的极至宋朝,农业国时代基本都有宵禁,暮鼓晨钟所规定的作息才是主旋律——人类的劳作,等着太阳的出没。我们将去的钟鼓楼就是典型的历史的见证。因为对于农业社会来说,绝大多数人在夜晚里聚集,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滋生动乱。而工业国则不同,很多行业的生产并不被日夜的区别所限制——机器的生产,等着人类的操作。越是繁荣的社会,就越追求效率,就越容易形成24小时都有人在工作的局面。而作为都,整个国家的国计民生的资料集散、计划安排,都会在这里参与进行。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城市有很多历史遗迹,我们可以高兴它拥有着丰富的文化遗产,但如果在工业时代的今天,作为京师,到处浓郁着农业国的气息,那就只能说它落后了。在这样一个本当是华灯夜放的时刻,如果所有人都在深夜活蹦乱跳,那肯定不正常;但如果所有人都没有丰富的夜生活的条件和习惯——就像我们现在,随车而行,入眼的尽是农业社会宵禁般的寂静,这不是寒碜,是什么?”
一番话间,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马路边。当毕文谦讲完之后,车子里寂静了许久。
“华华,你说他……要参加的是青歌赛?你说他今年十六岁?”
年轻男人沙沙的声音从前面幽幽而来。
黎华拉着毕文谦的手,脸上溢着笑容:“他是我师父。”
“年初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个钱老的言,本觉得不太靠谱。”年轻男人回头盯着毕文谦看,也不知这样的光线下他能不能看清楚,“今天,你倒刷新了一下我的想法。”
钱老?既能让这年轻男人口吻里带着一些尊敬,又隐约能和话的内容扯上关系的……
毕文谦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恶寒。
也许,还是打打预防针吧……毕竟,前面这也是一个在8o年代能弄到私人轿车的主,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就是黎华口中纠缠了她几年的学长:“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他的什么言,但我相信钱老的研究是靠谱的。不过,谁能保证借着他的名号卖弄乾坤的家伙也靠谱呢?”
年轻男人想了一阵,重新启动了车。
“我也这么觉得。”
慢慢地,车子开到了鼓楼大街。黎华看着路,忽然出声:“停车。”
年轻男人顺从地停了,黎华开门就要走,却被他回头叫住:“华华,你可以先走,我想和你师父单独说两句。”
黎华眯起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两人对视了一阵。
“好,今天你聊,之后可别来打扰我师父!”黎华看了看腕表,“给你十五分钟,到时候我要是没等到师父回来,你就等着吧!”
年轻男人不语,只继续注视着她。
终于,黎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至少青歌赛期间不许!”
说完,就径直下车摔门走了。
全程静默的毕文谦长呼了一口气。
年轻男人却微笑起来:“华华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是吗?我倒很喜欢她杀伐果决的性子。”
“那叫对待敌人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年轻男人哈哈地笑。
毕文谦却觉得如坐针毡:“说吧,你想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