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亓雄风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丢在草窠里的珞湛生,他原本不想找这个麻烦,又有点不忍心,让这个襁褓婴儿落入豺狼之口,便又回头看了一眼。当他发现襁褓中的金条时,他的顾虑一下子就打消了,不管以后怎么处理这个孩子,金条是一定要拿走的。当然,拿走金条丢下孩子,这种事一般人的道德底线是不允许的。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亓雄风拿不定主意,他打算回家和老婆亓颂氏商议一下。
可巧,还没进亓家窝窝村,亓雄风在村口的小河边就遇到了自己的老婆。
亓颂氏娘家在蒲池村,比亓家窝窝村要富裕一些,她经过见过,自有些见识。当她看到金条和孩子之后,立刻有了主意。金条和孩子,不正是她家最最需要的东西么?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啊。凭什么不要?唯独一般儿,就是东西要是来历不明,很难保在自己手里。这些人都不是坏人,可也没有什么好心眼,突然间有了金子,一个村里的,都是亲戚道里的,难保没有人眼红,或举发、或诬告、或借贷,非给你折腾光了不可。再突然有了孩子,生怕坏了他们以后吃绝户的打算,千方百计给你闹腾黄了,即便是过继也要过继同族子侄,不能便宜外人。要想享了这天降的福气,必不能走漏风声,安排个顺理成章的局面,方可堵塞了这帮鳖蛋的嘴。
她查点了襁褓之中的物品,除了那个灰布包的东西,再无其他,方才放心,嘱咐丈夫回家藏好,自己回来之前一毫一厘也不能动用。又叫他到村里有名的大嘴巴亓三婶子家借毛驴,说是回娘家生孩子用。
亓颂氏怕带湛生回村,被人瞧出端倪,便留在芦苇丛中等待丈夫借驴回来。亓颂氏的想法是对的,人瞧不见怎么说都行,瞧见了,再怎么掩饰,都有破绽可寻。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亓雄风才拉着毛驴过来。
亓颂氏有些不耐烦:“去借头毛驴子,怎去了这么久!”
亓雄风不敢硬杠老婆,解释道:“三婶子那个玍古腚眼子,能叫你白借驴使?磨噶了半日,非要咱二十斤玉米面当使驴钱!好容易还到十五斤,才借给我。我又回家收拾了点东西,给你带着,这才耽误了。”说着把包袱和半罐子剩粥递给亓颂氏。
亓颂氏看着有粥,正好喂喂孩子,这孩子嘬了半天草根子了,喂饱了他,省得哭闹出声来。她接过罐子,拿手指头撅了点米汤送到湛生嘴边。按说湛生现在吃不了辅食的,可能饿急眼了,竟也吮吸起来。亓颂氏见这孩子听话,心中也是欢喜,又多喂了些。
亓颂氏估摸着时间,一定要天黑之后到达蒲池村才好,如此可以避开众人耳目。且今天正是农历十一,轮到她娘家哥哥值守入村门户,一切都好操作。
日薄西山,蒲池村的寨门早早地关上了。昨晚失踪的值守人颂雷和村民珞元夕一家,让人们多少有点紧张。吃过晚饭之后,每家每户早早地关了自家的院门歇息了。偶尔有妇女勤劳的,点上一小盏油灯,绩麻纺线,也是星豆的火苗,照耀不远,村里几乎是漆黑一片的。
亓雄风来到寨门前叫门,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今天守门的是亓颂氏的爹——颂风,也是颂雷的弟弟。按说昨日颂雷和珞元夕家失踪,蒲池村的人应该增派人手,防止事件再次发生。可是村寨门未被破坏,也未见打斗现场,只是凭空有人失踪,村民没有往外人来犯这方面想,只是自己家别沾上就可以了。
颂风的老婆不放心,让自己大儿子颂槐跟着他爹一起上值。
颂风听到有人叫门,想提着灯笼过去看了,被儿子颂槐拉住,趴在值房窗户眼上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只看见憧憧人影一个,后面不远似乎还有一头毛驴。
颂风一把扒拉开儿子,说:“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姐夫的声音,莫不是你姐回来了。”
“爹,可要小心点,大伯现在还没下落呢,咱们家要再出什么事,指定叫村里的人笑话死。”颂槐说。
“哪来那么些事!你起开。”颂风还是提着灯笼出来了。
颂风打着灯笼,光照在自己脸上,亓雄风一眼就看出是自己老丈人了,“爹,是我,雄风啊。”
老颂提着灯笼往前递,想看清来人的面目,看不清,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可不是自己女婿是谁,“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呢?去肃南城了?”老颂赶快紧走两步,过去给女婿开门。
“爹,得开大门,要不然驴进不来。”亓雄风回头招呼自己女人。“你快来吧,这里没别人。”
亓颂氏踢乐毛驴肚子一脚,那毛驴嘚嘚地走上前来,来到了灯笼光线的管辖范围之内。
老颂得有大半年没有见到闺女了,喜的连忙掏钥匙开大门,一边开锁一边叨叨:“这怎么说的,这会子就过来了。你娘倒是想你了,看见你来,说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此时颂槐也从屋里出来了,几人合力把寨门推开一道缝隙,让亓颂氏的毛驴进了蒲池村。寨门虽然是粗木所制,也是异常沉重,早起开门都要五六个人一齐推动才行,这也是防盗的措施。
等闺女进门了,老颂才发现闺女怀里怎么抱着个孩子?这是啥时候生的?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说有身子了?怎么七八个月就生下来了?
“这……这……”他指着闺女怀里的孩子,极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才是。
亓颂氏,冲他爹使了个眼色,不叫他继续问下去,“爹,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再说。颂槐,你先在这里替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