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有什么吩咐吗?”
“曹公说吕布的家眷里有一位是宫里的人,希望夫人能够善待她。”
“哦?她是谁,居然能够让曹公另眼相看?”
“回夫人,是貂蝉。”
“久闻貂蝉色艺俱佳,曹公真是有心人啊。那麻烦你帮我把貂蝉请过来,我要好好“招待”她。”
夕环远远见那女子一袭拽地白裙,头上只簪了一支银色步摇,体态轻盈,莲步款款,果然是昭阳宫里的人。貂蝉走近时,夕环不禁愣住,她失声唤道:“姐姐!”
“环儿妹妹,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貂蝉也是一愣,随即盈盈一拜道:“贱妾貂蝉拜见环夫人。”
“姐姐不需多礼,你怎么改名叫貂蝉了呢?这么多年我一直打听唐夕瑶的下落,却总是打听不着。”夕环邀她进屋详谈。
“真是一言难尽,算来我们姐妹已经八年多没有见面了吧。当年我被董卓从冷宫里解救出来,万般无奈下成为他掌中玩物,只是他比先帝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恣意淫乐的主。一日我正伤感命如纸薄,不料却被王司徒见到,他说可以救我脱身。董卓觉得我是先帝的妃子,碍于众人口舌,总想着帮我脱胎换骨,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王司徒的义女,改名貂蝉。后来,朝中不满董卓的人越来越多,义父巧设连环计让我去离间董卓与奉先的关系。董卓死后,我便一直跟随奉先,想不到奉先英年早逝,呜呜…”貂蝉哽咽道。
“姐姐,别难过了,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了。”夕环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
“环儿,当初你不是嫁给荀令君了吗?以你的性子,怎么今日竟然也跟了别人?”貂蝉问道。
“命。”她一个字,言简意赅,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谁说不是呢,当初你与令君感情深厚,我在冷宫里真是羡慕不已。原来,在乱世之中,一切都显得虚无缥缈,山盟海誓,来得快去得也快,左不过一场梦境罢了。”貂蝉想到死去的吕布,不禁感慨道。
奉先待她是极好的,在他怀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有时只要他一个温柔的眼神,她便能忘掉过去带给她的颤栗与不安。只有在他眼里,她才是需要呵护、需要怜惜的女人,而不是供男人泄欲的工具。只是,尘世里容不下这出类拔萃的吕奉先,他最终成了白门楼下一缕枉死的冤魂。貂蝉至死都不会忘却,他那双未合上的双眼。是曹操这个恶魔,夺走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恨,貂蝉恨毒了他!
“姐姐,都是妹妹不好,让你在宫里受委屈了。”
貂蝉忽然想起以前在冷宫里孤独无望的日子来,那是她一生的梦魇啊。那时她昼夜忧思,忐忑难安,可是曾经最亲的人竟然袖手旁观,不肯带她逃脱苦海。我们只能同甘却不能共苦,这就是人心。
眼前的女子,已然是自己杀夫仇人的女人,我不能再心软。何况,这姐妹情,早在她踏入冷宫的那一刻就断了。曹阿瞒,你害我一世不幸,我也要百倍施加于你。
“今日我是阶下俘虏,夫人还肯相认已是天大恩宠。”貂蝉随即又恭恭敬敬,不想再牵扯以前的事。
折腾了一圈,貂蝉又回到宫廷附近,只不过以前是洛阳,如今是在许都。姿色,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有几分姿色,才能够辗转于当世天子、权臣、虎将之中。可是,作为女人,我想要的只是安定,原以为奉先是一生的归宿,哎…貂蝉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貂蝉玉颜失色,那个男人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起他的脚步声,貂蝉一颗心早已紊乱了节奏。曹操,你要是敢胡来,我一定以死相拼。可是,自己已是阶下囚犯,奉先一去,再无人替她做主,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久闻貂蝉姑娘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
貂蝉步摇乱晃,只别过脸去,低声道:“曹公过誉了,罪人担当不起。”
“当日在董太师府上,曾经有幸一睹姑娘风采,在下终生难忘。”曹操轻勾起她的下巴,好让她专心地看着自己。
貂蝉不禁失笑:“听闻曹公对环夫人宠爱有加,原来竟是假的。曹公所喜欢的,不过是美色罢了,与人无关。”
曹操脸倏然红了起来,他想过此生只对环儿一人好,可是她始终对自己貌合神离,久而久之,他也逐渐腻味了。或许,她需要愈合的时间吧,就像自己现在想到子修也还会痛到窒息一样。
“你对环夫人很了解?对了,今天有人和我说起,她唤你为姐姐?”曹操放开了貂蝉,一本正经地问道。
“谈不上了解,只不过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貂蝉苦笑道。有些人只要一眼便能了解,比如奉先,有些人即便生活了一辈子都不会了解,比如她唐夕环。
曹操一脸茫然的神情,让貂蝉觉得诧异,她不禁问道:“似乎曹公对环夫人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
“她从未对我提起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姓什么,一直都叫她环儿,很多人都以为环是她的姓。”曹操被貂蝉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不了解她,难道自己只是因为她美貌才看上她的吗?
貂蝉嫣然一笑:“曹公感兴趣吗?”貂蝉见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微微点了头,就知道这个筹码她压对了:“曹公如果满意,可否答应还妾身自由?”
“让我先听听你的答案。”曹操轻哼了一句。
“环夫人和我都是中书令唐衡的养女。本来我们都是要进宫献给陛下的,可是夫人足智多谋、另有城府,她看透了先帝的荒淫无度,找借口推脱了。我们都是唐衡的棋子,纵然环夫人是一个有思想的棋子,还是免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不过她还是比我幸运很多,起码她没有在冷宫里孤独绝望的日子,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司空荀爽的侄儿—王佐才荀彧,也就是当今的尚书令。这些都是我知道的事情,后来的事想必曹公比我更清楚。”貂蝉见曹操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莫名的快感涌上心头。
荀彧,原来竟与环儿是一对。怪不得她会说荼蘼花是她的花期;怪不得她为他舞了一曲《长门赋》,原来她是在给他诉说相思;甚至初次见她时,她都是一副哀婉断肠的模样,当时自己总想不明白怎么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会有这么多忧愁。这,都是为他,为另外一个男人,根本不是我曹孟德。
“他们当初感情怎样?”尽管曹操已经能猜到大概,他还是想听貂蝉亲口说出,既然心已经这么痛了,也不在乎多痛一点。或许痛到麻木,就没有知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