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睚眦爱惨了我?”因为她的理由就是这一个呀,比照办理的话……
龙主咧嘴笑,颇满意她这会儿又反应灵敏。
惨不惨他是不知道啦,但爱一定是有的。
参娃脑袋热哄哄,终于正视了这个可能性。
睚眦爱她?真的假的?何时开始?比她察觉自己爱上他还早些或晚呢?他怎么都没告诉她?
参娃恍惚想着,连自己是怎么离开龙主寝宫亦浑然不觉,直到手里空空如也的汤碗被鱼婢鲑儿取走,她才勉强回神,原来自己正伫足龙主寝宫外的海廊间发呆。
刚刚好似隐约记得龙主说了句“你不信呀?等睚眦回来,让你亲眼瞧瞧你就信了”,他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会是她闪神听错了吧?龙主是要让她瞧什么呢?
想折返回寝宫,弄个明白清楚,鱼婢鲑儿却已先开口询问她:“参姑娘今天想先从城里哪儿逛逛?”
昨天鲑儿带她回睚眦的楼子时,她确实向鲑儿拜托过今日务必带她到海底城走走晃晃,见识这座龙骸城的新奇独特,鲑儿虽觉稍有为难,仍是颔首允诺了她,条件是不离开龙骸城,也才会在参娃步出龙主寝宫时,有此一问。
“哪儿好玩就往哪儿去吧。”算了,应该是她胡思乱想时,将龙主说的语句给胡乱拼凑,深究无意义,还是玩乐为上。
“鲑儿带您去城东,那儿景观好,远眺还能看见海床裂缝深处的奇特红彩哦。”
参娃将决定权交给识途老马,反正她人生地不熟,鲑儿说好便是好嘛。她乖乖跟上,沿途海中景致勾去她泰半目光,一会儿拉着鲑儿问“这是啥?”,一会儿拖着鲑儿嚷“那又是啥呀?”,每样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事物,鲑儿知无不言,颇喜欢参娃不造作的真性情。
一鱼一参嬉闹闲逛,悠哉赏景,足足半个时辰都没能抵达目的地城东,下了城阶,在海廊拐弯处,撞见六龙子。
六龙子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冷峻模样,平时脸上难以分辨喜怒哀乐,全是一种表情——“淡”。这回倒稀罕的被参娃和鲑儿看到了另一种有别于“淡”的情绪。
像有些恼,却不是暴怒;你有些气,又没有发狂的症状;像有些无奈,但还不到想叹气的沮丧。
“你去喂那条‘鮻’。”六龙子将手里海草果梨一古脑塞给鲑儿,不管人家有没有空,直接下达命令,便头也不回走人。
鲑儿微愕地望向参娃,那眼神就是在抱歉着必须先去为六龙子办妥此事,无法往城东行。
“没关系啦,我正好想看看本来与我有同锅之谊的药村。鮻是什么?很大很大的鱼吗?”参娃没有非得赶着去城东,反正龙骸城处处皆好玩,她很自得其乐的。
鲑儿感激微笑,两人变换路径,改往海牢方向走。
“鮻是氐人的一族。”
“我知道氐人!”参娃抢着回答,“听说是人头鱼身,像你这样吗?”
“不,我是鱼,拥有人形是法术关系,氐人不同,他们一出生便是上半截为人,下半截为龙鱼,有手无足,尾鳍强而有力,鮻分属于氐人一种,如同人类城里的人类亦区分黑发黑眸黄肤、金发蓝眸白肤等等人种。实际上我也是头一回看见鮻呢,不知它与氐人有哪些差异?”
“你在海底出生,也没见过鮻?”
鲑儿点点头。“传说很久之前,鮻这一支族,离开大海,尾鳍变为人足,却了陆地,从此在海中绝迹,六龙子能带回鮻,众龙子都很吃惊呢。”
“一半是人,一半是鱼,要拿它燉汤,他们吃得下去吗?”光想到锅鼎打开,里头躺着一整具身体,她都感到作呕反胃了。
“参姑娘很少看见氐人才觉不忍,对我们海底城民来说,强食弱是天经地义。”海中世界,时时可见大鱼吃小鱼,不足为奇。
参娃撇撇嘴,不予置评。
海牢不远,再下两层楼便是,牢里不囚凶猛罪犯,只有一些误犯小错小过的虾守卫或鱼侍婢于此思过反省,罪大恶极的家伙全处以食刑——进了人家的肚子里,哪容许留他们在牢里浪费草粮。
鮻暂囚于此,等待药材齐全,才能从这里离开。
牢柱上皆镶掌大般夜明珠,照得小径淡淡碧亮,静静的牢内,没有大吼大叫,没有刑求哀号,只有参娃踩在径上,几不可闻的步履声。
“应该就是这儿了。”鲑儿停步于一处牢洞前,交杂直竖的铁珊瑚自成牢栅,密密封锁洞口,参娃好奇张望,牢洞里比小径更暗,夜明珠的光芒进不到里头。
“吃些东西吧。”鲑儿将食物由铁珊瑚的缝隙送入牢洞内。
“何时才要吃我?”幽暗的一角,传出女人声音,软软的、娇娇的,有些气虚,参娃可以想像在这里囚上几天,等待死亡是件多恐怖的事儿。
“走吧。”鲑儿不回答牢中人的疑问,领着参娃要离开。
“等等嘛,你不是说你也没见过鮻?我都还没看到她……”参娃赖在牢栅前不动,努力眯眼,想看清一角轻轻飘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不能把她放出来吗?关在这里好暗好可怕耶!”
“这怎么可以?!若让鮻逃掉,以她泅游的速度,要追回就很难了!”鲑儿忙不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