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过来了……
鼓了满腔勇气才说出口的真心话,可惜选错了时机,并没有让对方成功接收到;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和李善鸿之间才能留有余地继续保持原样。
万一他的答案是拒绝呢对吧,这样的话,最起码不会被讨厌。
饶是再多安慰自己,桑湛都抑制不住心底翻腾的酸涩,缩成一团靠到李善鸿身侧,桑湛轻轻闭上了眼睛。就让他贪恋今晚的属于阿湛和善鸿的温暖,明天起来他们依旧是桑湛和李公子。桥归桥路归路,总归是不一样的存在。
李善鸿翻了个身,手擦过桑湛的耳朵,落在他颈后,似情人的拥抱。桑湛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微微耸动着,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什么。
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落下几抹稀薄的温柔,安抚着独自伤心的人儿,你看我也有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总是难以避免的。
桑湛渐渐迷糊了意识,陷入沉沉的梦乡。
“可算是看着你成家了,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昂。”
“臭小子,赶紧走,你在这碍着我睡觉了,走走走赶紧的!”
“你啊……净折腾些没用的,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己晓得的。”
“早去早回啊。”
老爹的声音在耳边一声声回响,桑湛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和家里的摆设无二,房间里还有老爹在。
他明明和李善鸿在去寮里镇的路上,不可能是在家的,桑湛很明确知道自己此时是在梦境之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这个意思嘛?桑湛看着自己穿透木板的手有些惊奇,他平常做梦做的就少,像这样真实感强烈的梦境更是头一回遇到。把儿女私情放到一边,桑湛随着性子在屋子里毫无顾忌地跑来跑去顺便发泄情绪,反正什么也碰不到,不怕会撞到。
房内传来一阵咳嗽,桑湛心揪了揪,忙跑了进去,桑老爹正撑着坐起来,捂着嘴不住地咳嗽,望着桑湛的方向半是责备半是宠溺道:“傻小子,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得瞎跑。”
语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桑湛迎了上去,想给老爹怕拍背顺顺气,半透明的手掌拍了个空,直直穿过老爹的身体。
因为是梦啊……
眼前是喘息的辛苦的老爹,即便是梦,桑湛都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连替老爹顺顺气倒杯茶都做不到。桑湛蹲在老爹身旁,揪心地看着老爹破锣一样的嗓子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桑老爹咳了半晌,靠着床围喘息,布满沟壑的脸抖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老头子不中用了啊……臭小子又不在家,怎么老记不住呢……”
闻言桑湛一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吴瑜端着碗药走了进来。
“老爹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好快躺好。”吴瑜小跑上前,倒了杯茶给桑老爹润了润嗓子,又喂他喝了药,才搀扶着他睡下。掖了掖被子,吴瑜道:“老爹您有事就叫我好了,阿湛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在呢。”
“辛苦你了阿瑜……”桑老爹慈爱地看着吴瑜,吴瑜笑道:“您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您我早就没命啦。”
这事儿桑湛也记得,小时候他和阿瑜贪玩,有一次偷偷上后山去采野果,不小心碰上了山里的大黑熊,小孩子跑的不快,很快就被黑熊逼到了角落,桑湛护在吴瑜身前一副要拼过的样子,要不是桑老爹及时赶来赶跑了黑熊,他们俩小命怕是难保,桑老爹也因此落了旧疾每逢下雨天就会脊背酸痛,现在松垮的后背还能明显看得出一条横跨皮肤的大疤。
“嗨,多大点事儿,不救你们俩我还能救谁啊。”桑老爹不在意地略过,想到从小一根筋的儿子,“阿湛是个笨家伙,阿瑜你聪明,你多帮着点他。”
“这还用说嘛,阿湛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您就放心吧。”
“还有小红啊,那孩子也是个好娃娃,老头子别的也没什么肖想的,就想着这俩孩子能好好过日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桑老爹意犹未尽继续叨叨:“听阿湛说小红家是大家大户,你说以后他们该不会欺负阿湛吧?”
“不会的,阿湛没那么笨啦,小红他也是个好的,不会做什么为难阿湛的事的,老爷子您就放心好好睡吧。”
桑老爹沉默半晌,轻轻叹息一声,“也是。”
吴瑜拨低了油芯子,烛光弱了下来,又检查了门窗,吴瑜这才合上门离开了。
桑湛心里隐隐不安,阿瑜的脸色明显不太对劲。往后望了眼床上粗喘着的桑老爹,跟着吴瑜走了出去。
吴瑜走到自家门前,抹了把脸才抬脚往屋里走,吴叔端端正正坐在堂前,见阿瑜回来了,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桑湛的不安又扩大了些,只听到阿瑜压低了声线,疲倦地说:“今儿个只醒了两个时辰,请钱大夫来看过了,只说怕是时日无多了……”
桑湛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扑倒吴瑜面前,狰狞地要去拽吴瑜的领子,自然是拽了个空,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子,桑湛哑着声音低声嘶吼,“你胡说!”
吴叔拨弄着烟卷,苍老的手抖了半天都没能卷起一枝,“请他尽量给续到阿湛回来吧……”
吴瑜轻声嗯了一声,其中的悲伤和无奈飘散在夜风中,尽数被桑湛收尽。
一下一下捶着胸口,砸的再用力也没有感觉,干巴巴的眼眶流不出眼泪,桑湛只能一遍遍重复给自己洗脑,“这是梦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梦”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对!一定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