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佑微抿着的薄唇张开,温热的手贴着我的额头,从喉咙中滚动了一圈的话语慢慢逸出,声线低沉让我的心莫名的揪动了起来。
他问我,语调忽然染上了一抹悲伤的哀叹:“赵宸安,告诉我,这世间还有没有比赵家的天下更让你义无反顾的了?“
听着他的话,我瞬间失了言语,我充满希冀的目光突然茫然了起来,有些愣松的看着赵宁佑那双带着快喷薄出热意的眼眸,我慢慢垂下了眼睛,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赵家…天下…如果没有这些,我存活的意思又有什么?我坚持的理想又是什么
也许在将来,会有新的事和人让我奋不顾身,可是在此刻,赵家的天下便是我一生的信仰,这是母后的执念,更是我的心魔。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更加坚定了起来,仰起了脸郑重其事的对着赵宁佑道:“赵宁佑,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念想,紧紧坐稳这龙椅下的中原江山!“
我等了良久,忽然,赵宁佑伸出了双手将我搂在他的怀里,他将瘦削的下巴轻轻的磕在我的发顶上,让我的侧脸埋在他的衣襟前,嗅着他身上淡雅的熏香,我的耳畔出现了赵宁佑的声音。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连着搂着我的手有在轻微颤抖,他说:“姑姑,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做到,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从雕花大窗透过来的阳光轻柔的洒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就像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互相抚慰。鎏金的四足饕餮暖炉中,炭火中的红星点点,透过暖炉镂空的孔洞,就像耀眼的红色星光,明明暗暗的闪烁着。
我紧紧的盯着那抹红艳的灯光,脑海中的思绪万千,双眼渐渐眯起,也伸出了手紧紧的回抱着他。
我们会成功的,赵宁佑!
十一月初八,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没有任何预兆的,从子时,这场鹅毛大雪便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落了下来,覆盖上了这座繁华的都城。
大雪在一夜之间积上了一尺之余的厚度,寅时的皇城热闹非凡,人们似乎并没有被这场大雪给束缚住,艳红的色彩从京城的南门城楼一直铺设到了北门的城墙,艳红的灯笼被高高的悬挂起,冗长的一排悬在常常的水榭下,远处东方的弯月还未褪去身影,火红的灯光将整片素白的雪地染上了一片喜庆的朱红。
在一声声热闹的爆竹声中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直到阿桃捧来了绣着七彩孔雀羽的朱红色礼服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今天,原来是赵宁佑成亲的日子。
穿着素色的中衣,我赤着脚踩着铺在地龙上的毛毯,伸出了手,轻轻推开了绘着兰花的纸窗,一股刺骨的寒风铺面吹来,我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可入眼望见窗外素洁白净雪地上醒目的艳红,我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是的,今日,是赵宁佑的成亲的日子。
皇后的人选并没有确定下来,然而京城中的女子也没有比宋心瑶身份更尊贵的,即使这一天她同秦羽一同入宫,可宫中对这场婚事不可怠慢,说起来这毕竟是皇上第一次纳妃,而且,很有可能,未来的后宫之主将要在这两个人中选出。
于是,青太后完全参照着皇帝大婚的仪式来操办这场婚事的,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到亲迎,一样程序不少,可见她对宋家的人有多重视。
天还未亮的透彻,阿桃和阿碧为我梳妆打扮,此时此刻,赵宁佑已经前往了光明正大殿去听钦天监的官员诵读礼仪事项。
额头的刘海已经长的快遮盖了我的眼帘,阿桃没有替我修剪,反而将他们全拢了上去,露出了我常年被遮盖住的额头。
额头露出,我这才细细看清了自己的眉眼,铜镜中的自己仿佛一下子褪去了稚气,陌生的尽然有些让我不认识自己了一般。
穿上束腰的厚重的礼服,我挺起了身板,头上的长发被盘起,连着额前的刘海,被束上了一个带着玉带的金色镂空的兰花冠,长长的铜镜中的人影仿佛已经张开,我站在妆台前等着阿桃给我系着腰带,视线微微朝着镜中瞄去,厚重的衣服似乎也渐渐掩盖不了身体的曲线,平板的身体也渐渐丰润了起来,只是腰间那一块去越来越空荡荡了,等跪在地上给我扣好玉结的阿桃站起了身子,我才恍然发现,原来在不经意的岁月间,我的个子已经堪堪越过了阿桃的鼻梁。
阿桃忽然松了手中的动作,呆愣的往了我一眼,片刻弯了眉眼,招呼着阿碧过来,笑着说:“公主梳上了刘海,瞧着越来越像孝元后了。”
我眉眼间神色不变,面上微微露了一个浅笑,心中却如这漫天的寒雪般,莫名的充满了一股冷意。
也许是宫里终于要有女眷的原因,宫中的婢女似乎也多了起来,从宝华殿出来的时候,迎路走来的一队捧着器具的宫婢竟然有些陌生。
宫中的礼乐似乎微微奏了起来,喜庆的编钟声从正殿微微传来,随行而过的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一番喜悦的神色。
宫道上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染了污秽的白雪被堆到了宫道的两侧,路过西宫门口的长道,我瞧见了赵宁文和赵宁纪的身影。
“姑姑!”赵宁纪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中袄,袖口用兔毛缝制了一圈,将双手挽成喇叭状在宫墙的一角处喊着我。
我的脸上堆起了笑意等着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