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恪回到屋里时,表情不显但说不上很好。池灿正搬了张木板凳坐在靠门口的床尾,低着脑袋像在整理小箱子,拉链拉开又关,关了又拉。
一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慢慢吞吞扭头过去看,和李景恪对视了个正着。
“我已经把床弄好了,哥哥。”池灿站了起来,邀功般说。
李景恪看着新买的折叠床已经铺在昨晚放椅子的位置,毯子被子原样盖在上面,池灿还放了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熊玩偶在上面。很突兀。
他要是看了池灿的小箱子就会知道,池灿被打包送回风城的时候是自己收拾的行李,该带的没几件,零零散散不该带的全带来了。
好在李景恪也没把他当生活能完全自理的懂事小孩,中午提回来的袋子里也顺手拿了点生活用品,李景恪自己要用,勉强稍上池灿凑活凑活。池灿要是受不了,腿长他自己身上,来去自由。
池灿见李景恪没有表示,又说:“我已经吃完饭了,下午可以出门……”
李景恪拉着椅子坐下休息,眼神示意让他也坐下,说:“知道找人告状了。”
池灿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想去上学还是想去要饭,自己说。”李景恪问他。
“……上学。”池灿小声地说。虽然他以前在学校成绩也没多好,但其实从未设想过除了上学以外的事情,恰逢初升高的升学考,大人们都说对他们而言这才是唯一的头等大事。
“以前班上考多少分?上学期成绩单,报个数。”
李景恪竟然开始盘问他的成绩,池灿咽咽口水,坐在板凳上伸手扶了扶床腿,支支吾吾说:“还不错的,数学八十六,英语九十……三?我记不太清了哥哥。”
“记不清就是考得差。”李景恪毫不留情拆穿了他。
考得差就不能上学,池灿自动给补全了下一句。
他刚刚坐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清楚自己去上学已经希望渺茫,眼下表情顿时又变得茫然和不知所措,像蜗牛缩回了壳里,就差和昨晚一样抹眼泪了。
“怎么才说两句又要哭,”李景恪看了看手机时间,起身走过去捏了捏池灿的脸,软绵绵的,他低头看着他打趣道,“不会真是小姑娘吧?”
“不是!”池灿一开口带着鼻音,低着嗓子较真地说,“我不是,你可以看。”
“我看什么?看你是弟弟啊,”李景恪终于被他逗着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得脱了裤子才能给我看了,池灿。”
池灿一愣,脸上登时热了,觉得很没有面子。他在李景恪手晃过来时反射性把腿夹住。
“乖乖待着,”李景恪把手伸进兜里,笑意淡得很快,嘴角微抿着说,“等去上学了,考得差再脱裤子也不迟。”
池灿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景恪已经出了门。他连忙跑去窗户口边往外看,外面太阳很大,他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第8章晚安哥哥
在等待李景恪晚上回来的时间里,池灿终于安定下来,看着自己的折叠床摆在原本那张床旁边,都是灰色的,一大一小,很合适和谐,就像他跟在李景恪旁边的小尾巴影子一样。
环顾李景恪这间狭小的单间,池灿心中的凄凉也不多了,他开始认真整理起因自己到来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部分。他把小箱子里带的可怜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红的蓝的黄的,都摆在李景恪黑灰白占多数的衣服墩旁边;其余用不上的玩具和妈妈送的礼物他就都塞箱子里了,最后把箱子放到墙边。
书包里就是文具用品,差生文具多、派头足,多到他可以不用再让李景恪在这上面为他破费。他当初在医院边哭边抄写完的寒假作业也在里面,那本子上现在还能看见眼泪掉在上面的凹痕。
池灿把它们放在桌上。
屋子里就只有一张这样的木桌子,满是时间和使用痕迹,好在还算大,靠着走廊这头的窗户边。池灿盖好饭盒,挪了挪小桔姐送来的笔记本电脑,给自己划出一块学习区域,他觉得李景恪应该不会不高兴。
李景恪下午送货前又跑了趟古城,晚上上夜班延迟了点,骑车回去的时候显示十点,对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当地人来说,已经很晚。
这天天气不错,池灿在厕所捣鼓半天热水,冷热参半惨兮兮地洗完澡出来,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给门打开了一道口子,蹲在门框边仰头看门前的垂柳和天上的星星。没有高楼大厦,空气里带着清凉的泥土气息,风城晚上的星星又多又密,还非常明亮,他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天空。
这座边陲小城在这个时候仿佛已经被按下休息的暂停键,静谧安和,池灿放着空不知道蹲了多久,余光里看见坡底下街口的人影,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等李景恪明明白白出现在他眼前时已经晚了,池灿想起身回屋,哪怕躲到门后也好,却发现自己腿麻了,只见李景恪锁了自行车朝他越走越近。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池灿边说边往后退,然而双腿发麻迟迟站不起来,一下扑通往后仰去,摔了个屁股墩。
李景恪站在门前,让他拦在门口下不去脚,黑黢黢的影子投下来像要吃人。
池灿灵机一动,伸手就去抱了抱李景恪的裤腿,解释说:“我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