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说出口才觉得这样有些冒犯,连忙补救,摆着手道:“我不是说你是哑巴的意思。”
结果一说完,楚淮的脸色更冷了,眸色森然,能刺进人心里去。
“……”萧容险些咬断自个的舌头,怎的不会讲话了呢,略懊恼道:“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她当真以为楚淮可能是哑巴来着,毕竟被太子与七公主那样羞辱,也不见他开口,若是会说话,怎么忍得住嘛,不求饶好歹也要反驳几句,可他不反驳也不求饶,宫里早就传遍了楚国来的质子是哑巴之事。
楚淮不曾理她,微垂眼皮,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着雪地,想从地上起来。
手指陷入雪地,萧容才发觉他的手真好看,十指修长,白如玉脂,只是可惜了,如今手背一片红肿,这是发了冻疮。
也是,楚国偏南方,想来冬日没这样冷,而他初到梁京,还未适应梁京的寒冷,昨夜想必是抄录了一整个晚上,双手不发冻疮也就怪了。
他双腿好像使不上力,才站起来一些,又跪了下去,楚淮闷哼了声,好在是雪地里,她没听见膝盖骨撞击在石板上的声音。
萧容看了一眼他的膝盖,是腿受伤了吗?
“我扶你。”萧容有些不忍,这里没有旁人,她帮他一下,想来不会被太子等人发觉。
“不必。”楚淮拂开她的手。
萧容愣住,楚淮的指腹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冷的像是一块冰疙瘩,没有丝毫温度,让萧容的心口颤了颤。
他继续在雪里跪下去,不会被冻死吧?
楚淮又扶着墙试了一次,但再度失败了,他又摔了回去,甚至比原先摔的更重,还溅起了一些雪花在萧容的裙摆上,很快浸湿了那一块花纹。
萧容总不能看着他死在自个眼前,便想伸手扶起他,随他说什么,她只扶起便离开,反正他如今也追不上她。
可是这一回,楚淮没再开口,而是用凉薄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冷目灼灼,有阴冷杀伐之气胶着,像是随时待发的蛇信子,好似萧容只要再敢往前半步,楚淮便能折断她的手。
萧容下意识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被吓到了,那个眼神,太骇人了!
她在宫中这些年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轻视、漠然、嫌恶、憎怒……唯独没见过像楚淮这样的,如一把寒刃,能杀人与无形。
这便是书上所说的——能取人首级的眼神吗?
萧容不敢再靠近,心里也有点恼,她可是冒着被太子等人发觉的危险想帮他,他却如此不识好歹,还用那样的眼神凶她。
她后退,楚淮便收回了视线,合眼躺倒在雪地里,好像是认命了,打算静静地等死。
萧容咬着唇,心想这人当真是怪,不识好人心,她也懒得与他费口舌,提步离开,既然无需她帮忙,那便不要入她的梦质问她好吗?
不再管他,萧容几步进了院子,往东厢房去,就在她的手触到门扉,即将推开东厢房的门时,却顿住了,楚淮的手居然比门还要冷,她若不管,他万一死了,她算不算见死不救?
她深吸口气,跺了跺脚,转头往西厢房去,将这事告知楚淮的侍从,让长青去扶他,这样,便不算她见死不救了。
看着长青去了院外,她才进屋开了半扇窗,坐在榻上喝热茶,正好瞧见楚淮步履维艰的从院外进来,他竟也不要长青扶,宁愿一瘸一拐的靠自个。
萧容撇了撇嘴,楚淮可真倔,她还从未见过比楚淮更倔的人,都要死了,还不要旁人的帮助,他这样的性子,在太子底下能活过今年吗?
*
长青推开门让楚淮进去,拿了茶盏去倒热水,他正好在屋子里烧热水,看九皇子如此可怜,他便倒了一杯热茶进来,“殿下喝盏热茶。”
他不曾去南书房,也不晓得今日九皇子为何会摔倒在雪地里,看着像是受了伤,他没开口问,并不关心,只要碍不着他便好。
楚淮在圈椅上坐了下来,双膝处的的衣料颜色深了些许,不知是被雪浸湿还是被血浸湿,他半闭着眼,没有多余表情,也看不出痛苦之色。
“既然殿下回来了,那我便去膳房拿晚膳。”长青也不晓得要和九皇子说什么,索性离开。
屋子里归于寂静,楚淮的呼吸声极轻,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