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靖王府的前厅坐满了人,安皖昭坐在那里撑着头假寐,汪燕翎坐在昔日崔瑶佳的位置喝着茶,坐在下首两侧的一位侧妃,两位刚被抬为侧妃的侍妾,看着被随意扔在屋子中央的崔瑶佳和被下人押解着跪在后面的莲儿窃窃私语,看向那还在昏迷中的人眼神中满是厌恶。
安皖昭缓缓睁开了眼,平日里的满眼的温柔被冷酷替代,他对着门口站着的尹霄道:“都被抄家了,还能在这儿睡这么香,叫醒她……”
尹霄便让人取了一盆冰水过来,毫不留情地对着她泼去,好在这中间的位置够大,不然误伤了其他人就不好了。
冰冷的水灌进了她的鼻腔,浸透了她的衣衫,迫使她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她呛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视线清晰过后,她看到面前身着紫金色锦袍,依旧如同平日那样的尊贵,可当她看到他的眼神时,才发现盯着她看的眼神中毫无感情,忍不住委屈起来:“王爷……”
安皖昭见她欲语泪先流的模样,一副慌了神的样子,放下了撑着头的手,坐直了身子,有些惶恐道:“哟!怎么哭了?可是入宫请安受什么委屈了?”
冬日里被泼了冰水的崔瑶佳,感觉自己浑身都冷透了,顾不得自己的体面,往前爬了几步,她眼泪汪汪地噘嘴看着安皖昭:“妾身今日入宫请安,皇上竟然为了贵妃那么一个妾室斥责责罚妾身,还扬言要诛崔氏九族。王爷!妾身是您的妻室,身份尊贵,怎能如此羞辱妾身啊!”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到厌恶至极,再到无语至极,可谓精彩的很。
李侧妃得知自己多年无所出是拜这对恶毒的主仆所赐,恨不得亲手将她们凌迟处死。见安皖昭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她冷哼一声:“平日里崔侍妾巴不得日日缠着王爷,但凡我们靠近都要被骂不安分,不懂规矩。崔侍妾怕是贵人多忘事,王爷的王妃是汪姐姐,你已经贬为侍妾了,皇上圣旨宗谱内也已经除去了你的名字,王爷的妻室唯有汪姐姐一人。”
安皖昭扫了一眼手边桌子上放着的四道圣旨:册封汪氏为靖王妃的,册封侍妾郭氏、方氏为侧妃的,斥责并废黜靖王妃崔氏为侍妾,让他自行处置的圣旨。
他也是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开口能让皇帝连下数道圣旨的女人,他也是见识到了,他就不该有什么恻隐之心,觉得她若是因为说错什么话被赐死,小小年纪也可惜。才从他这位三哥这儿拿了些东西,在同他进宫参加宴会时,让她只能安静些待在他身边。
他安皖昭真是多余做这些,本以为她只是不会说话,却不曾想恶毒至此,除了对汪燕翎那般恶毒刻薄,还用药让李侧妃终身无法有孕,激怒羞辱有孕的苏侍妾,致使她难产失了性命,生下的女儿也天生体弱,还遭到她的苛待。
崔瑶佳不敢置信皇帝真的下了这般旨意,她呆滞地看着安皖昭:“王爷,李侧妃这般胡说,王爷必得治她重罪!”
安皖昭嘴角微勾,手指在桌子上的圣旨旁边点了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听到:“治罪?皇上都下旨废黜斥责你了,先从你开始如何?”
“什么……”崔瑶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与她夫妻情深,他怎能降罪于她?
安皖昭今日的心情真是复杂,他将那道有关崔瑶佳的圣旨展开,扫视着上面的内容:“崔瑶佳,你可以啊!辱骂皇上,冲撞皇后贵妃,火烧贵妃的宫殿,还和你身边那个贱婢一起在宫中耀武扬威?”
“王爷,妾身都是无心之失,且妾身作为主子,让人行礼有何错?”崔瑶佳全然忘记了在宫道上和莲儿堵着林晚竹和墨香玉要她们向她行礼的事情。
“无心之失?主子?”安皖昭简直气笑了,崔氏一族怎么教出这么个蠢货,“在皇上、皇后和贵妃面前讲什么你为本王妻室便可不行大礼,说贵妃位居贵妃之位是用下作手段,在主子们面前还敢编排主子的出身家世!”
“妾身说的不是事实吗?”崔瑶佳梗着脖子狡辩道。
安皖昭眯了眯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身旁下人端着的托盘上放着的纸张,扔到了她面前。
他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崔瑶佳捡起那张纸,她一字一句读着:
王爷休妾之书
盖闻妇德为先,贞顺为本。昔吾纳汝入室,期以同心协德,共守家规。孰料汝背信弃义,失德败行,玷污门楣,令吾颜面扫地。
汝之所为,实乃悖逆伦常,违背妇道。吾虽宽容,然法不容情。今以宗族之名,宣告休弃汝身,永绝夫妻之缘。
自即日起,汝非吾府之人,不得再踏入吾门半步。吾将遣人护送汝返,并附上些许财物,以供汝日后生计。望汝自省其过,改邪归正,勿再贻害他人。
此书既成,断无挽回之余地。愿汝好自为之,勿怨天尤人。
靖王安皖昭亲笔
念到最后,崔瑶佳痛苦地闭上眼,捂着胸口痛哭了起来,原来在他心里是这般恶人,她竟然让他如此厌恶。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甚至不是休妻,而是休妾。是啊,休妾只需一纸休书,甚至侍妾都入不了宗谱。
“王爷,我那么爱你,你为何要废弃我……明明我最爱你!明明只有我爱你!”崔瑶佳爬上前拽住他华贵的衣袍,“王爷!你不能如此啊!”
安皖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尽是厌恶和鄙夷:“你爱本王?还是爱本王为你带来的尊荣和权势?你谁都不爱,你甚至不在乎自己家族的存亡,父母的生死,在他们被判处死刑之时,竟还能笑着庆幸自己没有被牵连?你,恶毒至极,不忠不孝。崔氏,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崔瑶佳那层善良的伪装一瞬间被撕的粉碎,她终日最在乎的体面,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如同疯癫一般,站起身紧紧抱住安皖昭:“不是的!我真的爱你!”
她不能被休弃,崔氏被抄家,她再也不是崔府人人捧在手心的最贵小姐了。她若是也不能再留在靖王府,她为人妇之后的体面就再也没有了。
安皖昭厌烦至极,将这个发疯的女人甩在地上,两个侍卫上前将不安分的她押在地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