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暗道一声“晦气”,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多谢姐姐教诲,妹妹铭记于心,妹妹愚钝,自是和姐姐没法比。”
高格格脸上的笑意更甚,自顾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妹妹能有自知之明,自然是好的,我刚得了几匹好缎子,颜色都是极粉嫩的,正好妹妹裁来做几件春装。”
落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默念一百遍“忍”字,这就是明晃晃地嘲讽她年纪大,要是在穿越前,她早就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了,可现在不行,她必须得忍下这口气。
“多谢姐姐美意,妹妹实在无以为报,只能恭祝姐姐早日如愿以偿。”
戳人短处是最痛的,其实她也不想平白挑起人家的伤心事,可奈何高格格不依不饶,每回都得嘲讽她一番,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高格格的眼睛几欲喷火,一把甩开嬷嬷试图劝阻她的胳膊,直接讥讽出声,“生出来算什么本事,圣祖时不知道多少位娘娘被不成器的儿子连累,我是没这个福分,妹妹可要当心些才是。”
这回不待落月反驳,陈格格直接打断她的话,“姐姐慎言,怎好随意议论皇家之事,若是让旁人听到就麻烦了。”
她素性不争不抢,更不主动与人争执,可高格格口无遮拦,若是传到福晋耳朵里,在场几人怕是都难逃责罚。
高格格不屑地嗤笑出声,“我议论什么了,妹妹们说话可要讲证据,空口白牙的,总不能你们说是就是吧。”
她母家得利,又怎会怕三个无权无势的格格,再说了即便她议论了又如何,圣祖的八阿哥和九阿哥早就被革了黄带子,若是她们敢说出去,她便反咬一口,非得让她们好看。
落月拉住陈格格,深呼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道,“咱们的院子就这么大,哪里还需要我们向主子禀报,姐姐可莫要不识好人心。”
高格格瞬间慌了神,小心地四处张望,小花园周围有不少洒扫的宫人,个个都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但她面上依旧强装镇定。
“妹妹们见谅,今日一早我便胸口有些发闷,已经让嬷嬷去请了太医,几位妹妹可要让太医也瞧瞧?”
她边说边给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狠厉的眼色,嬷嬷叫苦不迭,赶紧着人去前院禀告福晋,跟了这样的小主,她们只能自认倒霉。
高格格走后,苏格格和陈格格的表情蔫蔫的,落月也有些提不起兴致,出了这样的插曲,她们也不好继续在小花园待着,没准适才她们的对话已经传到了福晋耳中,便只能各自回去。
落月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如今的局势,转头对着孙凉道,“你往正院去一趟,就说我身子不适,能否让太医给高格格诊治完过来给我也瞧瞧。”
身旁的秋诗有些纳闷,今日早膳小主喝了一整碗米粥,还吃了不少牛肉和时蔬,怎的突然间不舒服,莫非是刚才被高格格气着了。
嗯,一定是的,要不自家小主向来身子康健,怎会想起请太医之事,秋诗再一次自己说服了自己,回到冬栖院之后就张罗着给落月洗漱,又让春雨熬了碗姜汤给落月灌下。
落月瞧着这般架势,很乖觉地顺着秋诗,半靠在榻上,却忍不住叹息一声,如今是雍正十一年,历史上她的寿命只剩下两年了,若她去了,永璜自己一个人在这压抑的皇宫又该怎么熬。
想到这里,她满心颓废,怔怔望着床顶青色的帷幔,她正发着呆,大福敏捷地跳上榻,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嘴里还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落月猛地清醒,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不,明落月绝对不会轻言放弃,她一定可以。
她一溜烟从榻上爬起来,披着一件外衫,提笔写下自己的规划,又指挥着多喜开始制作跳绳和旁的锻炼器材,从今天开始她要修身养性,就不信赢不了所谓的天命。
午膳时落月再不和往常一样只点肉食,破天荒地加了两道时蔬,秋诗大惊,莫非自家小主身子真这般不适,竟然连喜好都变了。
太医过来的时候,落月刚刚跳完绳,额前的头发微微汗湿,脸上也有运动后残留的红晕,这副模样实在太有迷惑性,太医还以为落月病得不轻,赶紧给她号脉,片刻后太医就有些怀疑自己的手。
滑脉如珠滚盘,往来顺利无阻,其形如荷露润,身体实在健康得很,他在宫里诊治过不少贵人,似落月这般康健的怕是满宫都找不出几个。
不过太医这种职业,并不只考验医术,更考验话术,落月既然把他叫过来,想来应当有旁的意思,他思索片刻后,对着一旁的秋诗道,“小主气郁不舒,待微臣开些发散的药来,三日后便可好转。”
秋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太医,又千恩万谢地说了一番好言好语,才把人送出去。
秋诗终于琢磨出了几分落月的意思,哀怨地望着她,落月笑得十分讨好,扯住她的袖子,“我的好秋诗,适才太医也说了,我气郁不舒,先把月事的牌子挂上吧,等我养好了再说。”
太医照例去正院回话,心里颇有些纳闷,宝亲王后院的两位格格倒是有意思,高格格身子虚耗,却坚持说自己康健得很,而另一位富察格格明明身子康健,却非得装出病来,不过无论心里再如何纳闷,他的回话和与两位格格说的始终保持一致。
张嬷嬷轻轻替福晋揉捏着酸疼的腰背,福晋频繁生育,再加上月子里有些操劳,到现在一直在吃药调理,可始终不见什么成效。
“高格格的事全当不知,让下头人闭好嘴,再给富察格格送些补品过去,嘱咐她好生养着。”
春云照例充当了永璜的耳报神,当日永璜下学回来,便知晓了今日高格格与落月起争执和落月请太医的事,当得知落月身子无碍后,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第二日,永璜和往常一样去尚书房读书,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在午休的时候把索住叫过去耳语了几句。
“索住,你可知道高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