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川西地区改土归流完成,岳钟琪被任命为四川提督,负责守卫蜀地,张廷玉和傅恒也已经返回京城,依照功劳各自得到提拔,堪堪二十六岁的傅恒升任户部尚书,升迁速度相当惊人。
金川之事总算告一段落,永璜着手梳理六部职能,这下几位军机大臣都投了反对票。
讷亲等人很清楚,以永璜的性子,绝不是“梳理”那么简单,梳理完成之后,接下来便是整治了,六部不同于旁的闲散部门,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有不少人的钱袋子要被收走,已经到嘴的肥肉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永璜的奏章只写了一两封,可朝臣们反对的奏章足堆了半桌子,说辞也不过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老一套,皇上也很是头疼,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句话来形容永璜实在太贴切,每当他以为永璜安生了,永璜总是会搞些事情出来。
皇上最终并未准许永璜的奏章,不过也给了永璜一个“甜枣”,让他主持今年八月的秋闱。
这个“甜枣”着实有些诱人,主持秋闱对皇子而言是收买人心、提升士林学子威望的好机会,毕竟所有中举的考生都要尊称永璜一句“座师”,这种关系网在官场上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
永璜欣然领旨谢恩,“保守派”的几位老臣当场就不淡定了,以永璜监国以来的种种作为,若他真的登临大位,只怕于他们这些老臣而言着实不利,于是他们的视线瞄上了站在和亲王身后“装柱子”的三阿哥永璋。
好歹在旁边看了这么长时间,永璋多少也能看出些门道,直接婉拒了各方邀请,亦步亦趋跟在永璜身后,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立场,把一众观望的老臣气了个仰倒。
前朝定亲王一家独大,后宫哲妃却愈发低调,娘娘们一个赛一个安分,唯有出嫁后的和敬公主回来,才能引起娘娘们的兴致。
和敬公主得了皇上的特旨,不必遵循旧例,可以随时入宫回来看望皇后,每回进宫都给相熟的娘娘们带来许多新鲜的小玩意,这应当也是她们寂寥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了。
皇后看着女儿日渐开朗的笑容,心中着实高兴,女儿与驸马恩爱,驸马时常带着女儿出去跑马,弥补女儿幼时的遗憾,透过女儿的眼睛,皇后仿佛也看到了紫禁城外的风光,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盼着女儿能永远这般幸福快乐。
要说后宫最近比较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定亲王又多了一位侧福晋,身为亲王,永璜一共有两个侧福晋的名额,今年的大选秀中,皇上将钮祜禄氏的一位贵女赐给永璜为侧福晋,这位侧福晋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今年只有十六岁。
永璜后院的安宁瞬间被打破,这位钮祜禄氏是个颇为泼辣的姑娘,再加上出身高贵,一进东二所,就以不敬为由要罚跪阿哈觉罗氏,幸好秋画及时赶到,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阿哈觉罗氏素性老实,资历又深,就连伊拉里氏和富察氏也都客客气气的,钮祜禄氏一来就与她冲突,明摆着就是想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伊拉里氏有些头痛,自家王爷太出息,自己这个亲王福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两位侧福晋一个是皇后的侄女,一个是太后的侄孙女,幸好有秋画姑姑帮忙震慑,要不这两位随便一个出去告状,自己就有苦头吃了。
永璜得知此事后,当即快刀斩乱麻,先将钮祜禄氏禁了足,同时让伊拉里氏对阿哈觉罗氏多加安抚,皇上将钮祜禄氏赐给他,其中用意永璜如何不知,他心里本就存着疙瘩,钮祜禄氏这回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伊拉里氏将消息封锁得很好,落月也是从她闲聊时偶尔提起,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心中为钮祜禄氏默哀几句,以永璜对太后的厌恶程度,只怕这个女孩以后有苦头吃了。
暑夏来临,皇上身子着实不爽,可偏偏他如今最怕受风,即便外面皎阳似火,养心殿依旧挂着厚厚的门帘,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李玉每回出来身上都是湿的。
可即便身子已经虚弱至此,皇上依旧坚持批阅奏章,多年的病痛已经逐渐侵蚀了他的精神,阅读那些又臭又长的奏章变得越来越困难,太后也劝过几次,可皇上始终放不下。
看着吏部上奏的关于部分官员调任的奏章,皇上被气得剧烈咳嗽两声,永璜倒是越来越大胆了,开始在多处安插人手,甚至已经将手伸到了西郊大营,他原先还纳闷,为何永璜坚持把弘昼放到吏部,如今瞧来,弘昼估计早就站在了永璜那边,他心生寒意,到底还有哪些人早已被永璜收买了。
这些时日粘杆处也陆陆续续上报了些永璜的信息,皇上不禁开始估量,若他们此时真的翻了脸,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能压得住。
他的理智告诉他,成全永璜是最优选择,可他偏偏又不甘心,不甘心将江山拱手让给昔日最瞧不上的儿子,种种思绪涌上心头,他已经接连数日彻夜难眠。
得了荀太医的回话,永璜的嘴角微微翘起,是时候给皇上最后一击了,他转头对着马昌道,“把二舅舅这条线露给粘杆处,要是粘杆处这都查不出商号和茶楼,那也太没用了些。”
粘杆处很快上了钩,当遍布大清南北、外通诸多藩国部族的商号和网罗京城权贵的茶楼展现在皇上面前时,皇上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终究是无力回天。
“乾隆二年,永璜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动手了,莫非他早就存了不臣之心,乾隆二年,莫非永琏之事与他有关,那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能,怎么能……”
养心殿响彻他痛苦的哀嚎,只是空荡荡的殿里注定无人应答他的话,他一时满心颓废,想起昔日种种事端,仿若许多事都有了答案,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一滴滴落在御桌上,他猛地将御桌上的团花笔洗砸在地上,门外的李玉听到声响赶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李玉,去将永璜叫来,只让他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