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清朝人,之前忽略了嫡庶这个问题,若是小阿哥因着这事被冷落,也不能怪福晋,要怪只能怪四阿哥,怪这个万恶的时代。
在榻上翻来覆去好几回,落月终于放过了已经被拧成麻花的被子,见过四阿哥之后,她也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了实感。
如果用现代的道德标准来评判格格富察落月,本身就是一件很拧巴的事情,她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现在的身份,为了活下去,就必须舍弃自己曾经的道德观,把四阿哥和福晋当成老板就好,不求老板真心实意,只求加薪发奖金。
所以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关键的,小阿哥再不受待见,但到底是统治阶级的一部分,身份待遇已经强过很多人了,何必为了和其他人比较整日活在痛苦与失落里。
落月的心境豁然开朗,既然小阿哥的庶长子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为了防止旁人猜忌,大不了就培养他别的爱好。
就比如向圣祖的十二阿哥允祹,和当今皇上的五阿哥弘昼学习,专心研究丧葬艺术,顺便还能和定太妃请教一下长寿的秘诀。
想清楚了这一点,落月又恢复了吃吃睡睡的生活,专心养好身子,逗弄下襁褓里的小阿哥,闲下来就抄几笔经书,就当是为小阿哥和福晋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了。
从冬栖院出来,四阿哥直奔正院,想到适才有些失态,富察格格到底生育小阿哥有功,他转头示意李玉,让他从库房里挑几件好东西给富察格格送过去。
福晋听说四阿哥过来,心中微惊,他去冬栖院的事情福晋自然是清楚的,还以为他要在那里用晚膳,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阿哥来得匆忙,福晋来不及梳妆,头上只简单梳个小两把头,想着此时他定然还未用晚膳,又让齐佳嬷嬷去小膳房取些阿哥爱用的来。
他们是少年夫妻,情谊自然比旁人更深厚些,四阿哥把福晋扶起,亲自牵着她的手引到榻边,又嘱咐嬷嬷好生照料,才转头去了隔间换衣。
“爷可瞧见小阿哥了,妾如今有孕,不方便去探望,委屈富察妹妹了,爷可得多过去瞧瞧才是。”
听到她提起小阿哥,四阿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拉住她的手。
“你莫要操心旁人,小阿哥虽好,但到底是格格所出,爷最期盼的,还是福晋所出的子嗣。”
福晋眼里又是甜蜜又是感动,但想到这回富察格格和小阿哥受的罪,还是劝道。
“爷说哪里话,能为爷生儿育女是妾的福分,只要是爷的儿女,妾定然会视如己出,暑夏最是难熬,富察格格生育辛苦,等明日妾再送几个冰盆过去。”
四阿哥半揽过她的肩膀,眼神示意旁边的李玉,李玉转头拿出一个银盘,盘子上是两个平安锦囊。
“福晋端庄贤良,能得福晋为妻,实乃吾之幸事,这是我专门让人从广济寺求的平安符,福晋和腹中胎儿都有,只期望这孩子能平安降生。”
瞧着进进出出的宫人送来四阿哥的赏赐,冬栖院众人喜气洋洋,手里拿着礼单,落月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她如今的收入一共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便是月例银子,作为格格,她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例,二两银子放在外头也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可在宫里就很不够看,二两银子可能只够让小膳房加道菜。
第二部分是过年过节宫里和福晋的赏赐,就比如端午节的时候,落月收到的赏赐是三匹花织锦缎,因着赏赐人数众多,每个人能拿到的就比较少了。
最后一部分便是老板四阿哥的赏赐,这也是目前落月小金库的最大收入来源,落月是在雍正三年参加内务府选秀时,被皇上指过来的试婚格格,负责教导四阿哥知事,在后院资历最深,这几年也积攒了不少银钱。
她粗粗算过,除去不易折现变卖的部分,目前她的小金库里统共有二十五两黄金,一百七十八两白银,落月突然有些沮丧,宫里养孩子可太烧钱了,这些银钱怕是不够花。
阿哥们长大后会去前院生活,但实际上阿哥们背后都有生母资助,就比如四阿哥如今都大婚了,熹妃娘娘还时不时托人送东西过来,她倒无意和人攀比,就是担心小阿哥受委屈,不过好在福晋为人和善宽厚,对他们母子多有恩赏,否则他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思及此处,落月对福晋佩服万分,四阿哥大婚前,后院便已有六个格格,其中不乏高氏这样颇受四阿哥喜爱的,福晋入门后把后院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满院的格格没有一个敢随便造次的。
不同于冬栖院的喜气洋洋,黄格格气得砸了不少茶碗,贴身宫人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劝说,生怕被旁人知道了。
“陈氏是个闷葫芦,随便说两句就能哄过去,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脚走到旁边,从小几上端起仅剩的一个茶杯,在即将送入嘴边的一瞬间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溅,划伤了宫人的手臂。
“没想到富察氏这般好运,不仅生下小阿哥,自己也活下来了,当初我与她同日入选,她的出身还不如我,我怎会事事落在她后头。”
说起来,黄格格的相貌应该是后院中最标致的,弯眉杏目,鲜艳明妍,只不过因着尖刻的语气平添了几分戾气。
黄格格与落月都是四阿哥的试婚格格,她的阿玛官职比翁果图高不少,再加上落月初时性子懦弱,没少受黄格格刁难。
因着长相出众、性格直率,黄格格早前颇受四阿哥喜爱,但随着圣祖的八阿哥薨逝,八阿哥一党被陆续清算,她的阿玛也获罪被罚,四阿哥便不怎么来她这里了,如今她一个月也难见到四阿哥一回。
自从落月有孕,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嘲笑同为试婚格格的她,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可偏偏福晋下令不允许随便探望落月,黄格格连院子都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思及此处,她暗咬银牙,恨不得把落月生吞活剥,她眼睛一转,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宫女吩咐几句,宫女脸上有些迟疑,瞧见黄格格恶毒的目光,也只能领命从旁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