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折腾了大半夜,到后半夜永琏的烧退了,才逐渐安静下来,二弟出了事,他这个大哥自然也不能呼呼睡大觉,过去看望了两回,又让曹青跑了两趟,也算是全了礼数。
福晋眼里满是血丝,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儿子,搬到前院不过两个月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心中又自责又悔恨。
都怪她,是她太心急了,才让永琏受了这番病痛,可是她和永琏身上的担子都太重了,又如何能松懈。
宝亲王已经问过伺候的宫人,自然知道了校场的事,他不好责怪永琏,只能拿永琏身边的宫人撒气,一时间前院求饶声不断。
“永琏年幼不懂事,伺候的人竟然不知道规劝一二,要再有下次,就直接把你们发回内务府处置。”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刚受过一顿板子的宫人们半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活像一声声沉闷的暮鼓声。
黎明到来的时候,永琏总算恢复了意识,福晋的眼眶蓄满泪水,把永琏抱在怀里,嘴里还不停念着,“都是额娘不好,都是额娘不好。”
永琏伸手替她擦去滑落的泪珠,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弧度,“额娘莫要担心,儿子已经没事了,天亮了,儿子得去尚书房,要不就误时辰了。”
说着永琏就要挣扎着下榻,却被福晋死死抱住,“好孩子,咱们这两日就不去了,你先养好身子,以后也别起那么早了,额娘已经问过永璜的作息,以后咱们早些休息,你瞧你大哥,身子骨多结实。”
永琏没有接福晋这个话茬,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永璜身上,“说起来,这回多亏大哥劝我,等我好了,得亲自去给大哥道谢。”
“依你都依你,这些都是身外事,你赶紧把身子养好,额娘喂你喝药,喝完药再睡一会儿,太医说了,以后还是要量力而行。”
福晋从张嬷嬷手中接过药碗,待确认好温度之后,一小口一小口喂到永琏嘴边,太医开的药都很苦,可永琏一声也没吭,以后他逐渐大了,怕是很难再有和额娘这般亲近的时候,他闭着眼静静享受着来自母亲的温暖。
永琏病了的消息传到尚书房,众人反应各异,武学师傅和侍卫们松了口气,而文化课的先生则眉头紧皱。
如今尚书房的文化课都是以永琏的进度为准,他这一病,小阿哥们也不能继续往下学了,要不永琏回来跟不上进度,最后先生干脆让小阿哥们复习前几日学的经义,反正皇上在圆明园养病,也不可能过来查看小阿哥们的功课。
永璜随着大流抄写《大学》,屋里寂静无声,小阿哥们各自忙碌着,其中不乏偷懒发呆的,先生咳嗽两声表示警告,绕着查看小阿哥们的情况。
当他走到永璜桌前,眼睛却瞬间睁大,他记得以前永璜交上来的作业俱是平平,怎地突然字写得这般好了。
他拿起永璜刚写的几篇字仔细端详起来,永璜的气质温和无害,但一手小楷却写得极有风骨,他越看越满意,刚想夸赞两句,对上永璜的视线,最后还是默默放下。
永璜思量了多日,决定还是立个“勇武”的人设,要是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哪有人会愿意跟随自己,所以在武学课上逐渐放开手脚,在文学课上还如往常一般打酱油。
先生心中颇为惋惜,永璜阿哥身份尴尬,若他夸了永璜阿哥,被永琏阿哥知道了,必得加倍用功,万一在课上有什么意外,他也难逃责罚,永琏阿哥其实也很不错,就是有些太过执着。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字,只能暂时沉寂一段时间了,合该让小阿哥们都瞧瞧,什么叫做风骨。
永琏不在,武学课上小阿哥们总算能撒开手,几位堂兄邀着永璜比试跑马,其他小阿哥们在旁围观,武学师傅眼含热泪,以后要都是这般和谐的场景该多好。
小阿哥们嫌单纯的比试无趣,便提议加个彩头,最后定下了一匹极俊的小马驹,是前些时日蒙古科尔沁部进献的,由色布腾巴勒珠尔友情提供,他自幼养在京中,和永璜同岁,平日最喜骑马射箭,奈何对上永璜屡战屡败,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随着武学师傅一声令下,比试的几位小阿哥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校场并不大,所以这回是折返跑,要来回折返四次,最后选出胜者。
旁观的小阿哥们也被这样紧张刺激的气氛感染,时不时发出惊呼,整个校场气氛空前火热。
永璜身旁就是色布腾巴勒珠尔,两人前两次折返旗鼓相当,等再次折返回去,永璜直接加速,领先了他半个身位,两人随即一同加速,其间还差点撞到一起,观众被这刺激的一幕吓了一跳,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等到最后一段折返的时候,永璜和色布腾巴勒珠尔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分别占据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年长的阿哥们还在奋起直追,永璜不敢松懈,驱使着马匹全力冲刺。
伴随着一声哨响,永璜第一个冲过终点,围观的小阿哥们已经热血沸腾,冲上来对着永璜欢呼,永璜和色布腾巴勒珠尔击掌,两人相视一笑。
“安达,这次是你胜了,等回了草原,咱们一定得好好比试一场,我定要胜过你。”
小阿哥们望向永璜的眼中满是崇拜,没有人不慕强,这次赛马,永璜和色布腾巴勒珠尔最年幼,却分别拿下前两名,实在让人钦佩。
从校场回来,小阿哥们脸上的兴奋还未散去,相约着一块去骑马,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上首的先生轻咳一声,小阿哥们才各自回到座位上。
这回永璜下学往外走的时候总算不是形单影只了,色布腾巴勒珠尔快走几步跟上他,想搭他的肩膀,刚伸出手就想起了宫里的规矩,又赶忙缩回来。
“只可惜你现在出不了宫,要不下回休沐咱们就能一块到京郊跑马了,不过在校场也不错,以后你可不能再推脱。”
他们两个都属于“偏科”比较严重的学生,武学课名列前茅,文学课绞尽脑汁,不过两人还是有些不同的,色布腾巴勒珠尔是没什么兴趣,而永璜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