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再去给永璜回话,进保的双腿就忍不住颤抖,永璜笑得依旧温和,只不过那笑容在进保看来实在太过吓人。
永璜对宝亲王的命令并不感到意外,趁着他和福晋不在,自己正好能多去陪陪额娘,额娘晕厥也没什么征兆,他总担心额娘再出意外。
让永璜感到意外的是,没过几天隔壁的五叔弘昼竟也提前回来了,他轻笑一声,五叔的眼力倒是愈发精进。
对此弘昼同学表示,他的亲亲皇阿玛和亲亲四哥在上演父慈子孝的名场面,他就不待在圆明园碍眼了。
赶上尚书房休沐,弘昼邀了永璜去赏新得的两盆名贵花种,两人一见面,弘昼就把永璜拉过去比了比个子,还煞有介事地评价了一番。
“不错不错,有你五叔我当年的风范,将来定能比你阿玛高出不少。”
和亲王福晋在一旁逗弄永璧,听到丈夫这般不着调的话,轻打了他一下,“呸,什么你当年的风范,我瞧着永璜可比你强不少。”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福晋就借口离开,顺便带走了依依不舍的永璧,听丈夫的意思,似有正事和永璜说,她若在场难免有些顾忌。
屋门一关上,弘昼当即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纨绔表情,眉头紧紧蹙起,俨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的大侄儿啊,你五叔我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要是皇阿玛能万寿无疆就好了,做皇帝的儿子可比做皇帝的兄弟容易得多。”
永璜半靠在贵妃榻上,冲着弘昼挑挑眉,“五叔何必为此烦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装傻,左右您也没想过那个位置。”
弘昼点点头,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以后他要多做些糊涂事,让自己的名声再臭一些,他的名声越臭就越安全。
永璜自嘲一声,“而且五叔怎么着都比我强些,我旁的都不担心,就是担心额娘被我连累,这回额娘的事何其凶险,保不齐哪天就轮到我了。”
他边说边打量弘昼的神情,弘昼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紧皱,拳头猛地攥紧,永璜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五叔已经听进去了,既如此他这次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便把话题转移到旁的事情上。
当晚弘昼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白日里永璜的话,福晋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在黑暗里摸索着牵上他的手,“爷可有什么烦心事,早些睡吧,要不明日怕是没精神。”
弘昼回握住她温热的手,把她揽进怀里,“没什么事,不过是茶水喝多了,倒是你,怎么手脚肿得这样厉害,前几回也没这么严重,明日我让太医过来瞧瞧。”
既然留在了乾西二所,永璜自然得回尚书房读书,因着永琏不在,这些时日文学课管得相当宽松,一群半大小子几乎玩疯了,尤其是色布腾巴勒珠尔,恨不得整日泡在校场。
不用顾忌着永琏,小阿哥们都放开了手脚,师傅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几乎不干涉他们,不过半月之后,小阿哥们个个都黑了好几个度。
永璜几乎每日都往冬栖院跑,毕竟落月还在“病中”,给自己的额娘尽孝,自然没人会说什么。
他每回去都带着两位哈哈珠子在宫外搜罗的小玩意,有时是一碟子京城时兴的糕饼,有时是香喷喷的酱肘子,不过大多时候是书斋新出的话本,倒把来探病的苏格格羡慕得不行。
进了八月,暑热总算过去,临近中秋节,宫中的事务不少,宝亲王带着妻儿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松快了几个月的乾西二所宫人们再度恢复紧绷状态,春云忍不住抱怨两句,要是以后王爷和福晋都不在就好了,被秋诗揉乱了额前的头发,嘱咐她不准乱说。
福晋料理完后院的事,便来冬栖院看望病中的落月,秋诗同学再次展示了她高超的化妆技术,落月在镜子前左右看看,对着秋诗竖起了大拇指。
福晋刚进冬栖院,就险些被院里浓重的药味呛到,为了让落月病得更真实些,春雨每日都会按时熬药,最后这些苦汁子都被几个宫人分着喝了。
太医开的可都是补身益气的药方,而且药材也是上乘的,若是倒掉实在太浪费了些,喝了一个多月的药,几人的脸色倒是越来越红润。
他们还未进里屋,屋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秋诗赶紧扶着落月坐起来,给她顺气拍背,落月的脸因为咳嗽微微涨红,张嬷嬷赶忙挡在福晋身前。
正厅和里屋中间还有一扇屏风,隔着屏风,福晋能隐约瞧见里头的人影,她轻咳一声进了里屋。
落月挣扎着想要起身给福晋行礼,却因着体力不支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秋诗一个人拉不住她,也被拽倒在地。
“妹妹快快起来,我已经问过太医,妹妹这回着实受了不少罪,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我说一声,永璜还年幼,妹妹定要保重身子。”
落月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强撑着半伏在地上,声音虚弱无力,“多谢福晋体恤,妾身实在不争气,幸而有福晋和那拉侧福晋照料,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福晋面露不忍,富察格格不过才比她大几岁,待永璜再大些,正是该享福的时候,却受了这番罪过,以后怕是再离不开汤药,同为女子,同为母亲,她怎能不感同身受。
待福晋走后,落月依旧半伏在地上,秋诗和春雨面面相觑,赶紧把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落月很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胳膊似是脱臼了,刚才她怕被福晋和张嬷嬷瞧出端倪,才演了这一遭,却不想胳膊狠狠撞在了脚凳上,这回真成了病号。
孙凉快速反应过来,跑去正院禀告福晋,去请太医院擅长接骨的太医,张嬷嬷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看来富察格格的病情真的没有作假。
过了福晋这一关,落月重新过上了退休生活,冬栖院颇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架势,幸好福晋治家严厉,一应供应倒从没缺过,唯一让落月遗憾的就是,因怕外人瞧出端倪,她的饮食也得按照病号餐的标准来,每日不是米粥就是青菜,落月感觉自己都快成兔子了。
天气渐凉,落月准备给永璜做个暖手,刚动了几针,孙凉就匆忙从外头进来,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主,出大事了,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