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见面,彼此客气几句,这位商队主管还带了夫人一同前来。樊掌事身边的宫女便将这位夫人引去别处歇息,留下空间给樊掌事和商队主管说话。
瞧着楚国如此混乱局势,再看看刚刚吞并了梁国又将魏国纳入囊中的大周,身为楚国属国又与梁国接壤的晋国简直如坐针毡。这位晋国商队主管其实是晋国国君的特使,特地到大周来秘密晋见武令媺,带来了晋国国君的密信。
且说特使的夫人按照晋国的传统,以轻纱覆面,叫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她个头颇高,比领路的宫女高出一大截,走起路来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缓步徐行。
领路的宫女将这位夫人引至一座凉亭,对她福了福身便悄悄退下。这位夫人抬眼瞧去,却见那座凉亭里早已有人歪在竹榻之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四面静悄悄的,看上去空无一人,但这位夫人并非寻常之辈,自然是能发现暗处警戒的人不在少数。而就在看书那人三步远的大榕树枝叶间更是藏着一位恐怖的大高手,已有可怕气机紧紧地锁定了她。
这位夫人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她迈步向前,走得近了,才敢悄悄打量正在看书的那少女。极家常的打扮,素面朝天、白衫黄裙,唯有额间一颗殷红欲滴的朱砂痣极其夺目。
听见了脚步声,全神贯注于书本的武令媺终于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这位夫人一眼,如同对待熟人那样随意地招呼一声:“你来了。坐下歇歇汗,这儿凉快。”
这位夫人站住了脚,一动不动,并没有去坐看上去的确很凉快的竹椅。武令媺便笑了笑,将自己正在翻看的书本递给这位夫人说:“这是镇东亲王给孤送来的洋书,真是有趣极了。”
犹豫片刻,这位夫人还是双手接过了书本,却没有看,而是问:“怎么个有趣法儿?”她的口音可没有半点晋国味儿,反倒带着浓浓的大周味儿。
“这是一本万国图志,是一个游历过许多国家的洋人写的。书上说,咱们这儿只不过是世界的一部份,隔海相望还有许许多多国家。”武令媺感叹道,“有些地方还未开化,有些地方的繁华强盛却不亚于大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洋人的话如何信得?不过是歪理邪说罢了!”这位夫人对此非常不屑,也不愿再捧着那本书了,直接将书放在亭内石桌上。
“你竟是这样认为?”武令媺缓缓站起身,负手在这位夫人身前慢慢走动,摇头叹道,“枉孤还以为你是个人物,不想目光如此短浅!韩秀儿,你叫孤失望了呢!”
原来,这人就是如今在楚国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权宦韩秀儿!就在大半个月前,他终于逮住了固山王世子和君斐,也终于拿到了小皇帝册封他为秀山王的圣旨。古往今来,遍数历朝历代,他恐怕是最成功的太监。
但他还是秘密乔装来到了太宁城,面见武令媺。他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楚国的情形究竟有多糟糕,他这个帮老皇帝打理了数年朝政的大太监最清楚。最关键的是,大周在征讨梁国时使用的号称是天神之怒的可怕武器,他想不出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此时听见这位实际上已经是天下所有国家里权力最大的公主殿下直接表态对他很失望,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有些慌乱。毕竟,他以祖宗的名义发过毒誓,会毕生效忠玄鹤戒的主人。而且,大周肯定会有控制他的手段。也不用太复杂,只要宣扬他是大周奸细,他的那些楚国部下恐怕就会叛逃大半。
面对监国公主这双一眨也不眨直直注视自己的明亮眼睛,韩秀儿终于低下头,双膝跪倒,行了大礼参拜:“奴婢该死!”
武令媺轻笑几声,摇摇头,坐回竹榻上,双腿盘着,低头盯着韩秀儿道:“你既然还记得大周口音,又来见了孤,便不该死。”
“若……奴婢不来呢?”韩秀儿伏地轻问。
“不来……不来嘛,”武令媺眉梢一挑,淡淡地说,“你实在不来,孤自然也拿你没法子,谁叫你如今俨然楚国隐皇帝呢?只不过,孤的脾气不大好,日后再见面时,可能不大好说话。”
韩秀儿道:“您就这么肯定,若奴婢不来见您,您必定会有见到奴婢的一天?”
武令媺轻笑道:“你若不是已经猜知答案,何必来见孤?!也不会愿意配合孤给某些人演一场好戏。”
韩秀儿沉默片刻,悠悠吐出一口长气,向武令媺郑重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肃言道:“奴婢愿为您效死,殿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