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伤还未痊愈,天气又阴沉的厉害,跑来作甚?”江见月看她手臂缠着纱布吊在胸前,赶忙上去迎她。
“想你了,来看看你。”夷安捏捏她面颊。
姐妹二人用膳无声,膳毕屏退左右,在书房聊天。
“这不养了一个月了吗,今日阿母总算许我出屋子,我便赶紧来了。”夷安环顾四下,悄声道,“你不是说按那计划,陛下定能明白你是无妄之灾,可是这都一月过去了,陛下为何还不给你解禁?那事翌日就被压了下来,好像没发生一样。反而陈唐两处,我听阿翁说,陛下入后宫的时辰多了些。”
“不会没用吧!”夷安看了自己手臂,沮丧道,“索性换了我,否则你身子骨本来就弱,白白挨一刀。”
上月里的刺杀,原是她二人外加一个陆青所为,外头足迹更是全部由陆青一人换鞋完成,以此设下迷障。
而夷安不舍江见月接连受伤,临时教了陆青“一刀斩”,代她受过。
这一月安稳,没有暗刺,也无明辱,就说明暂且是有用的。
至于为何没有被解禁,江见月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想起她御座上的父亲,只觉无话可说。
她伸手抚过夷安受伤的臂膀,神态有些疲惫,轻声道,“有用的,多谢阿姊襄助了。”
以前流浪的时候,稍有经验后,她便计算着半个馒头能抗一天,若是掰碎兑水就可以抗过两天,所以藏着半个馒头,定要寻到河边井口才舍得吃。而乞讨到的一碗麦粥,她也会摘了野草树皮混在里头,一碗变作两碗,多吃一日。
因为她想活下去。
如今她依旧想活下去。
纵是刀光剑影无数,她施一计也只能得屈指可数的短暂平静。累,却也不再过分忧虑,且走且看,总有机会。
故而警戒之余,让自己慢慢定心。
每日于府中礼佛,修书,用药养生,偶尔夷安或齐若明过来看她,说一些外头的事。
夷安原本的五个属下,如今只剩了三人,另有两人觉得前途渺茫投奔了他处。
江见月安慰她,“人在心不在,才可怕。走了是好事。”
齐若明给她搭脉,欣喜她心神稳了许多,感慨人就不能过分思虑。宫中的陈婕妤眼看下月就要临盆,忧思太过致脉象虚浮,胎相很是不稳,这月里已有两次早产之兆。
夷安好奇道,“难不成早先误诊,不是儿郎?”
“那倒不是。”齐若明换方配药,“确实儿郎无疑!”
“那她忧甚?”夷安蹙眉。
齐若明摇头,“这微臣便不知了,左右妇人临盆恐惧,难免忧思。只是唯恐她这般不安神,有个万一,心气上逆导致难产,太医监如今日日拜菩萨。”
深宫事宜,多谈无异。
夷安挑眉不再多问。
江见月本就不关心,只默默听着,直到齐若明转过话头,说起苏彦的消息,方聚起两分精神。
洛州水患有所控制,但又扯出了背后的贪污案,苏彦掌着御史台,本就有纠察百官之责,这厢估计要留得更久了。
江见月抬眸,看那外头黑云压城、即将落雪的天。
这日之后,她又多了件事做。
她想绣一个香囊,就普通的如意纹,正面绣“平安”二字即可。
趁年节前送去给苏彦。
却不想自己不是这块料。光一个“直针绣”就学了好几日,待将常用的几种针法学会,能下针时,已经是这月的廿七,便只得搁下。
而这一放,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绣过。
因为这月廿八,府中僧侣九九八十一日为君祈寿结束。需她一整日跪坐佛前,完成最后的仪式。
初冬日,金乌早早西坠。
北风孤鸣,摇木为霜。
江见月手捧一柱清香,随在大师玄真身侧。身后是持木鱼的四十八位高僧,口诵经文,行遍府邸。
送亡魂归去,为生人添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