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颇为豪迈地放言,说什么:“我管她什么郡主,敢欺负我慕家的人,便是玉皇大帝,我也照打不误!”
简直胡闹!
这样的女子,莫说做他的皇后,就是来他身边当宫人,给他端茶倒水,他都不稀罕!
自那以后,卫长庚就再没打探过她的消息。偶尔有人闲聊时提起,瞧见他过来,也会自觉噤声。
有了那些内侍的前车之鉴,宫里宫外更是没人敢再妄议什么“指腹为婚”。
她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得彻底。
像一缕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留下一星半点痕迹。
原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直到十六岁那年,卫长庚在卢龙城第一次真正见到她。
彼时北颐和大渝正值明争暗斗的顶点,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
而京中,他与薛家的矛盾也达到巅峰。他急需一个契机,为自己建立功业,名正言顺地从薛延手中夺权,正式监国。
他便采纳了舅舅的建议,暂且离开帝京,远离薛家的掌控,微服去卢龙城寻找机会。
那是一片毫无生机可言的土地,终年都见不到多少艳阳,从天到地,再到城里的人,都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如何也抹不干净。
倒是跟皇宫很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
她是灰败世界里,唯一的鲜亮。
平日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手被绣花针扎了一下,都会疼得哇哇大哭,来了卢龙这样条件恶劣至极的地方,居然能忍住不哭,也不闹,还颇为欣喜,像只花蝴蝶,兴奋地到处飞。
那段时日,卫长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她脆生生的笑。
有时是在城门上,有时是在迎接巡逻归来的军队的人群中,有时则是在他最爱去的那间小酒馆……
卫长庚实在不懂,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她怎么就无时无刻都能满面春风,不知忧愁为何物。
委实可恶!
他厌烦至极,每次大老远听见她的声音,就直接绕道躲开,眼不见为净。
然隔着茫茫人海的惊鸿一眼,他还是记在了心上。
虽然看得很模糊,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生得很漂亮,担得起京中那些人冠给她的所有美名。
甚至再夸狠一些,也不为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那乍暖还寒的春日里头,冰雪都尚未消融,城里的杏花却开了。
绯红妖娆,好不明艳。
而她就踮足站在杏花树下,仰头轻嗅花香。
风卷起漫天落英,吹得她裾带翻飞,云鬓凌乱,她也不见恼,还享受地闭上眼,迎着那股风翩翩起舞。
舞技算不上有多好,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在旁边站了许久。
风雪满袖,也不觉得冷。
指腹为婚……好像也突然没那么难以接受。
自那以后,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不自觉开始跟着她的步调走,吃她吃过的饭馆,点她点过的菜,去她夸赞过的酒楼,品最新的佳酿。
他虽瞧不上那丫头的做派,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比自己更懂得生活。
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人生,还可以这样有滋有味。
后来,她也不知是每天吃吃喝喝,玩腻了,还是突然有了别的奔头,居然开始卖花。每日挎着一个小篮,站在杏花树下,见人就问要不要杏花,风吹雪落也不见走。
明明踮脚就能摘到的东西,谁会愿意花钱去买?傻不傻?
卫长庚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