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细雨,早起清晨里氤氲着水汽,雨势并不大,小院排水沟早就已经干彻底了,院中的两棵梅花树上的花苞有些含苞欲放,有些已经完全盛开,在雨水的洗涤下,花瓣上沾着雨露,娇艳欲滴。
“姑娘,老太太传话来,明日去她院子里一起过节。”小翠急匆匆地跑过来,声音里面有欣喜。
赵喜娣自然知道这丫头在高兴些什么,自然是落魄嫡长女又被老太君待见了。
赵喜娣搬到了西边梅安居后的第一年,老太君还是照例邀请了年幼的她同家里其他弟妹一起过腊八节,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可到了第二年,李大娘子便以赵喜娣感染风寒不宜出门为由头给婉拒了,恰巧那一年老太君外出去道观祈福,返回途中,遇到了山贼,惊吓过度不幸中风,请遍了县里的大夫来医治,效果甚微,一边腿脚不利索,索幸没有偏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是怕冲撞到她老人家,自然就没有喊她,就这样,老太君深居简出,赵喜娣也就逐渐被边缘化了。
“姑娘,你可真有本事。”小翠站在一旁看赵喜娣练拳,拍手称赞,不知道是在夸她练拳有本事,还是夸奖她笼络老太太有本事。
她手里攥着护腕,右手出拳,精准有力,左手回勾,随后重重一击,沙包荡远后又很快靠近,她侧身躲过后又是一记重拳,再次把沙包推远。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身体发汗,方才稍稍停歇,脱下外面的绣花棉袄。
在小翠眼里,自家姑娘以前身子弱,是断然不会做这些剧烈而且奇奇怪怪的运动的,而且这些姿势看着并不像她看过的任意一种舞蹈,倒是跟男子舞刀弄剑有些相像。可如今自家姑娘开了窍,真人菩萨托梦,有通天本事,身子好了,笑容多了,性格也开朗了很多,竟然连老太太都又重新惦记着姑娘了。
赵喜娣转过身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坐在廊檐下的走廊上,活动了下筋骨:“就你喜欢夸我,让你跟着一起练,以后也有个自保能力倒是又不愿意。”
小翠难为情的低下头:“姑娘莫要取笑我,只因我实在不是练功的料。让我做饭洗衣,打扫缝补倒是比练这个要松快许多。”
赵喜娣望着天边探出脑袋的日光,无奈地耸耸肩,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吧!”
小翠不明所以的追问:“干什么去呀?姑娘。”
“我们去逛集市。”说话间,赵喜娣已经又把脱下的棉衣马甲穿上了身。
“又去逛集市呀?”小翠诧异不已。
自打姑娘醒了后,花钱如流水,以前她家姑娘总是扣扣搜搜,异常节俭,能不花费就不花费,后面又被下了禁足令,自然花销更少,加上每月克扣了月银,积攒了一大箱子,约莫十来贯钱,谁曾想,自家爹娘害了顽疾,姑娘心善拿出了全部家当,没成想最后钱财两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现如今的赵喜娣,却大手大脚,不过如今好歹有了一些外援——老太太私下让寒香送过几回银钱。
要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老太君这棵大树好乘凉。
“别磨蹭了,快跟上。”赵喜娣催促着,已经快步走出了院门。
相对比上一次逛集市,街上铺子上的人是更多也更热闹了,赵喜娣逛了一圈,发现很多铺面已经开始卖七宝五味粥的原材料了,她有心想献殷情,可七宝五味粥怎么做,都只是用
核桃、松子、乳蕈、柿子、栗子等与米一起熬煮成粥,而且这些习俗流传至今,即便是赵喜娣想要用现代那一套来替换也未必可以博取眼球,说不得还是画蛇添足,还是低调行事。
以免让人生疑,并且这粥所用的食材并不便宜。
赵喜娣逛着不自觉又走进了赵员外的铺面里,生意依旧可以称之为火爆,她这几日都会前来观察,初步统计他爹铺面的生意,看伙计们怎么取物,收银,找零。
一直待在天色渐暗才返回,到了侧门门口,远远地就瞧见门口的家仆对着她使眼色,她心下一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脚比脑瓜快,就已经迈进家门。
“你还知道回来啊?”院内李大娘子着一身紫红色的棉服站立在院门口,赵喜娣刚从一侧走进来,被遮住了一半的视线,自然是没瞧见。
“娘亲。”见到李大娘子,她立马膝盖一软,习惯性地双腿弯曲,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板上。身后的小翠愣了一下,立马也跪下。
“你说说这几日你早出晚归是有何事?”李大娘子瞥了跪在地上,额头都已经跟青石板亲密接触的赵喜娣。
赵喜娣微微颔首,缓缓道来:“娘亲,听闻您一到冬季就有头疼头晕的症状,我这几日央求了王郎中给配了一个治疗头晕的方子,但是这方子是以草药研磨后配置加上阿胶,外敷为主的,这几日一直在铺子里跟王郎中学习配制之事。”
一旁的小翠听得云里雾里,头低着不吭声,任凭自家姑娘胡诌,配制药材确实是真,但是不是给李大娘子配制的。
“哦?”闻言,李大娘子心中也有不解,她听自己的心腹来报,说的是李喜娣每日都在自家铺子外闲逛,联想到她有意学习管理铺面之事,在宋代女子经商并不稀奇,且她是嫡长女,要想学习经商之道是有资格的,也是怕她抢了先才来兴师问罪。
现下听赵喜娣说是为了自己去求药心生疑惑,随即问道:“药在何处?”
赵喜娣对着身后的小翠使眼色,接收到信号的小翠识相地从用布缝制而成的挎包里面取出一坨纸袋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药。
中药拿出来,顿时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苦味儿,一侧的家仆本来在看热闹,见状用衣袖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
同样面露不悦的还有李大娘子,她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刘妈妈立马上前扶稳:“这就是你找王郎中配的药?”
“是的,娘亲。”认贼作父都是有过的事,只要能屈能伸,认贼作母又有何难,嘴上乖一点,危险就少一点。
说完她暗示小翠递给刘妈妈,刘妈妈得了李湘云的准许,强忍着一股苦味接了过来。
“娘亲,记得睡前敷在额头上,王郎中说轻症者不消五日就有好转,重症也就半月有余。”赵喜娣带着笑意说道。
李湘云虽然心里不爽,可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破绽:“你以后切莫晚归,一个女儿家的还是要本分。”丢下一句,李湘云带着提着药的刘妈妈转身离去。
赵喜娣这才爬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一股溜儿的往相反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