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扶住满库,说:“这个不用说,我们也正在想办法,好歹是于家洼的人么,而且是为了于家的宅院才给人抓走的,人不找回来,于家洼的脸面也丢不起。”
满库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小栓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我想起来了,咱路上遇着的胡子有一个是大黑山的,昨夜我用弹弓打他了么。”满库叫了一声,“可不是,看我这记性,那个人怪不得眼熟,昨夜拿着刀要砍我么。”目标就指向了大黑山,于大虎又详细问一遍他们相遇的过程,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咱们马上走,说不定会追上他们。”就命令三虎赶紧准备,持刀的小胡子指着祥子和来顺问:“他们怎么办?”大虎没言语,却把抢抽出来,有全吓得赶紧上前,说:“大当家的,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能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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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库要跪下了,抓住大虎的手,大虎收回枪,看看有全,又看看满库两口子,说:“就给亲家个面子,先把他们关起来,回来再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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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巢斗勇 八(1)
这一夜月高星稀,捆成棕子的祥子和来顺,躺在马棚潮湿的地下,河流淙淙,无论多远都会传入耳鼓的,这是心河哩。祥子的身子骨比来顺壮实些,体力上还勉强能耐得住,单薄的来顺已被一种虚乏无力的感觉攫住。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这捆着有大半天了吧,浑身酸困,把身子缩成剌猬,悲愤,痛苦,寒冷和无助,到手还没热乎几天的枪没有了,没有了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可是他最心爱之物,是在邵家沟可以光耀无限的宝贝哩!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心底深处那个女人,自己心里有她,她却不知道自己成了笼中的鸟,案板上的羊。院子的低凹处长满了薄薄的青绿色的苔藓,有三五棵树寂寥地竖立着,星光无限,月有缺痕,正张大嘴看他的笑话。
祥子又何尝不悲愤,思想着要给秀娟报仇,可当他给于家洼的胡子捆住时,早已经万念俱灰,先是说不出仇人的影子,而且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知道仇人是谁,又怎么去对付人家,自己还不如来顺,可是连枪都没有的,唯一的一把斧头也给胡子们收去了,真不知道回家后娘问起来,该拿啥去砍柴禾,地下有知的秀娟知道自己的境遇么,可是,此时就是真有神灵,也会厌烦马棚的骚臭,不肯来解救的,何况世上本没有神灵。
秀娟活着时,那些少年的情怀花花绿绿,但现在,已经成了自己家窗前的蘑菇,风干、枯萎。
“祥子哥,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出去么?”来顺不安地问,“听天由命吧,要不有什么办法呢?绳子拴得这么紧,想动一下都难哩。”
祥子的失望、悲伤,使他感到从没有过的疲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逐渐死去,变得冰凉,僵硬,他的足下虚无飘缈,他正坠向无限凄凉幽冥的深渊。“别想那么多了,活着也是累,倒不如死了痛快。”祥子悲伤地闭上眼睛,他凄苦地想,这大概就是他生命旅程的终点了。以前也曾想过无数死法,但没有一种死法是这样委委屈屈地死在马棚里,甚至会被人挖了心的死。
“人如果像这星星,无忧无虑地,白天隐没了,晚上在天上闪耀多好。”来顺望着湛蓝深邃的苍穹,叹息着说:“祥子哥,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死,我,我还没尝过女人哩。”
要是往常,来顺不敢说这样的话,如果说了,祥子也会笑掉大牙的,但此时,这些话里并没有半分调侃的味道,祥子想到了秀娟的香唇,来顺没有尝过,他是知道的,女人的唇竟是那样让人流连牵挂,祥子说:“我们不能死,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爹和娘还在等着我们哩。”来顺说:“嗯哪,我还要娶媳妇给爹留个后哩。”祥子说:“你想过将来找个啥样的媳妇么?”
来顺说:“没有。”心底里,朝向媳妇的影子正逐渐地清晰,他在心里说:“就找她那么俊的女人,一辈子都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不让她沾上半分尘土。”这样想着,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那样的女人,为着这个女人,他感到自己的气力正在逐渐复原,麻木呆滞的头脑也正在一点点清醒。他重新听到了河流的声音,是真的河水,村边经过时曾看到过的,从山间流下来的溪流,声音是那样安详舒缓,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你们放了我,你们放了我。”祥子叫嚷。
两个胡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那个持刀要挖来顺心脏的胡子恶狠狠地说:“乱叫嚷啥,这深更半夜的,是死了娘还是死了爹,找揍啊?”
“渴死了,你们连口水也不给,要渴死人呀。”祥子说。
“想喝水,没门,尿都不给你们。”
另一个胡子动了恻隐之心,在屋里叫:“三梆头,就给他们一碗水,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持刀的胡子就端来一碗水,给他们喝了,喝完水的祥子还是想不出逃跑的办法,因焦虑过度,脸憋得青紫,只有一双眼睛,因焦虑而放出异样的光芒,蓝湛湛地瞪视着胡子。
持刀的胡子觉察这异样且不祥的目光,骂道:“还想跑咋的,有咱爷们看着你,飞上天也把你抓回来。”朝另一个胡子说:“狗蛋,这家伙不安分,有跑的心思哩,咱们得当心看着点儿,小心他们跑了,交不了差事。”
叫狗蛋的胡子提着一盏灯过来,照了照祥子,又照了照来顺,嘿儿一声笑了:“你还不相信我做的活,我捆的人什么时候跑过,都捆成个棕子了,咋跑?你就放心吧。就是跑了,还能跑得出邵家沟,大不了再去一趟,连他爹娘一块抓来么。”
叫三梆头的胡子晃了晃脑袋,两个人出了马棚。
都啥辰光了,鸡要叫了吧,两只将睡的夜鸟给什么声音惊动了,扑棱棱地飞起来,转眼间,又扎向另一处丛林,“祥子哥,你身子能动些么?”来顺小声问。
匪巢斗勇 八(2)
“不能,他们把我拴在马槽子上,连身子都翻不了,你呢?”祥子反问。
“我也动不了,身上绑着凳子哩,胡子们真缺德,绑得死紧。”来顺说,“咱们连动都动不了,怎么跑呢?”
“是呀,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祥子答。
“不中,祥子哥,跑不了我们也得想办法跑,不能在这儿干瞪着眼睛等死。”
“嗯,也不知道有全他们到哪儿了,如果他在,总会想办法帮我们逃出去的。”祥子说,“可是,他已经随着于大虎他们去大黑山了,这会子,差不多该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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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说:“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胡子们都走了,于家的大宅院没有几个人,要是能挣脱绳子就能跑了。”
此时的有全和小栓早就想回来救他,可是,他们的动机给于大虎发现了,大虎给三虎丢眼色,三虎警告说:“别耍滑头,否则别怪我不认亲,没你们的好。”几个胡子把他们看得死死的,没有办法,虽然心急如焚,也只能跟着走,思量着先把玉娴救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祥子有些急躁,拼命地挣扎,猛地,石头打造的马槽子被他带动了一下,祥子又用力挣动,马槽子就又动了一下。来顺看在眼里,他意外地发现,绑在凳子上的他,竟能背着凳子走动,虽然那木凳又厚又大。这一发现令他惊喜不已。他走到祥子跟前,小声说:“我能动哩,我想办法先出去,然后再救你。”
祥子也心动不已,用力一挣,马槽子竟给移出石台阶半截。祥子说:“那你快点,说不定咱真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