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太后紧抱二皇子,定是薯蓣皮残留物沾在他身上,而二皇子又爱出汗,故而引发瘙痒,进而起了红斑。
想到此处,蕙兰忆起雪雁的话,明白了她所说的“以毒攻毒”之意。雪雁常年在小厨房劳作,常与薯蓣接触,知晓薯蓣的黏液会使皮肤发痒。
“温秋实对我太过了解,深知我自幼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缺乏此类常识,故而顺利让我上钩。”
此时此刻,蕙兰有苦难言,只能忍气吞声,甚至无法说出这一切皆是温秋实所设陷阱。
温秋实告知蕙兰用薯蓣皮浸泡贴身衣物,是在蕙兰送他至殿门口后,压低声音所言。除蕙兰外,再无他人听闻。
适才,蕙兰亲口承认温秋实曾治好二皇子的疹子,如今却说他意图谋害二皇子,有谁会信?
蕙兰暗咬银牙:“而今,阖宫皆知温家与邓家乃世交,我那亡故的妹妹,曾是温秋实的未婚妻,他对她一往情深,至今仍未走出伤痛。
若我言他加害二皇子是为了诬陷我、报复我,岂不是众人皆会好奇我与曹汝彬究竟有何仇怨。
若皇上追查下去,发现是因我不让温秋实探视病中的兰儿,致使他与未婚妻未能见最后一面,故而对我心生怨恨。而这一切,本就子虚乌有,只为掩盖我的真实身份,实在经不起任何推敲与深究。”
蕙兰努力平复心境:“我实不知温秋实此举的真正缘由。唯有以静制动,随机应变了。”
以温秋实一贯的行事风格,即便对蕙兰心存不满,也断不会加害一个仅六岁的孩童,做出有损自己医德与人品之事。
此前的桂花饼事件、麻风病事件,温秋实皆仗义执言,遵循事实,有一说一,为蕙兰解围。为何突然之间,就变得心怀不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诬陷蕙兰呢?
温秋实立于一旁,内心亦是万般煎熬。他虽倔强固执,但心地善良,若不是对梅妃心怀怨恨,绝不会听从皇后摆布。
当皇后屡次传他入翊坤宫时,他便察觉皇后有所企图。皇后将自己的计划委婉告知温秋实后,他内心挣扎良久,终究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应下了皇后。
蕙兰生辰那晚,他在御花园烧纸,便是计划的开端。
蕙兰心中无奈又不甘地轻叹一声,无需细想,便知温秋实背后之人是谁。
如今细细思量,温秋实显然是受了皇后的唆使,才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之事,说出那般挑衅无礼之语。
蕙兰悔恨自己疏忽大意,原以为皇后深居简出,便可相安无事。
岂料,她竟是一条佯装死去的毒蛇,趁自己不备,给予致命一击。
蕙兰深思熟虑后,跪地叩拜,望着太后和慕容复,艰难开口:“臣妾……臣妾曾听闻民间有一偏方,以薯蓣皮浸泡贴身衣物,可根治皮肤瘙痒。如今想来,儿时的道听途说,实难置信。只是当时臣妾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
慕容复凝视蕙兰,沉默不语。
太后则冷笑两声,言语森寒如冰:“病急乱投医?廷儿的病已被温太医治愈,你却用薯蓣皮浸泡他的贴身衣物,致其再度瘙痒起斑……梅妃,你如此焦急,究竟所为何事?又投的哪门子医?”
苏太医此时插话道:“太后,既然只是薯蓣皮所致,那便无甚危险,亦不致命,只需以稀释的醋为二皇子擦拭身体,再换下其贴身衣裳,便会无恙!”
太后暂且转移注意力,沉声道:“槿汐,你快带二皇子进暖阁,依苏太医所言照做,莫让廷儿受痒之苦。要说这痒,可比疼痛更难忍受,这么小的孩子,着实受罪!”
说罢,太后又看向蕙兰,语气讽刺,似笑非笑:“看看吧,这便是后娘。戏文中的后娘,冬日为孩子缝制棉衣,不填棉花,反倒填充芦苇,看似厚实,实则不耐寒,冻得孩子瑟瑟发抖……
梅妃之手段,不逊其后娘。太医已然言明,虽不致命,亦无大险,然这些零碎折磨,加诸孩童之身,亦为伤害……”
她蓦然咬紧牙关,怒目而视:“汝等在此后宫兴风作浪也就罢了。如今竟敢伸向哀家孙儿,谋害皇嗣,莫非当哀家已逝?”
在太后之斥责声中,蕙兰整个人皆匍匐于地。
正殿内温暖如春,而这大理石地面,却坚硬如冰,硌得蕙兰双膝酸痛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