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铜关到桥头这一段,王近山亲自率领着紫铜关的三千步卒,奋力奔行在马蹄前,尽可能摧毁荡寇军设置的拒马等路障,清除通道左右的箭楼、暗堡。
重骑奔行在桥面上,左右桥栏上不时有纵跃的身影失足跌落大河。
作为大军前驱的三百重骑踏上东岸地面,两营步行精锐同时也踏足了东岸。
精锐步卒第一时间便夺取了布置在桥头的荡寇军弩箭阵地,将弩箭调转方向,摧毁了两边的箭楼,配合后续的部队将占领区域向两侧拓展开。
“大桃子你不要管须陀哥哥,赶快帮重骑从大营中冲出一条通道!”阿信登上东岸,首先拦下见了血就发狂的冯行偃,不让他去给暂时陷入围攻的章须陀帮忙。
又大声催促着山魈,绕过正面的步军阵型,加速赶赴栖霞关。
桥东边,两座大营之间这块空旷区域,宽两百丈,纵深不到三里的,黑骑章须陀率领重骑一鼓作气,在被拦截下之前,为后续部队推挤出了两百丈空间。
数万兵马紧随着到达,又有序的向南北两座大营发起了攻击。
西风有些小了,下了大半个时辰的大雨还有更大的趋势。
被大雨冲洗后的天地,已经不再昏暗,但是稠密的雨帘层层叠叠,三十步外的景物都看不真切。
暴雨朦胧中,鹰扬营将士们沿着河岸向北一边突进,一边吹响哨子,为破营的重骑指引着方位。
一个负责吹哨的鹰扬士被遁声射来的箭矢射杀,哨声稍停,就有人从袍泽嘴里抠出沾满血沫的哨子,边继续沿着河岸向南奔行,边吹响了哨子。
阿信心里极其厌恶鬼子六,当慕容素一意孤行要做冲营的前突,还是留下殷三和刘青山紧随保护他,“拜托二位,护住六将军!”。
统领三百重骑的独孤氏校尉,紧追在黑骑后面,一路上眼看着当先黑骑一往无前的冲击力,亢奋的一路高喝不停。
这才是重骑呀!
独孤氏端坐王位时,动用倾国之力打造的铁浮屠重骑,虽然被冠以西魏第一强军的名头,其实这支重骑兵实战的经验极其匮乏。
独孤家与六镇别家生出龌龊,刀兵相见时,别说是全营出动,只是一千铁浮屠出动,便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三百骑直线前进,为后续大军扫清阻碍,在西岸时得到步卒相助,又有万人敌的猛将在前开路,冲过桥时尚有二百多骑,只是在大雨中厮杀狂奔数里,已然是人马俱疲。
杀穿西岸大营,出乎预料的顺利,在东岸桥头,冲击力大减的重骑,终于遇到了强力阻击。
黑骑默然挺枪向前,二百铁浮屠重骑随后强催坐骑,加速冲撞向在桥头列出军阵的五百步卒。
一营的荡寇军,度过初时的混乱,此时也展露出当世第一强军的强悍。
被仿佛魔神的黑骑强行穿透的步阵,随之一分为二,却是退而不乱向随后冲击而来的重骑发动了反击。
重甲铁骑冲击下,顶着重盾的刀盾手被成片撞飞,尚能爬起的随后又起身退后组成下一道盾墙。
藏身盾兵之后的长枪兵们刚刺翻失去速度的重骑,便被随后冲击而来的重骑挥动长刀斩杀、踏死、撞飞。
这时间侥幸存活下来的盾兵,又挣扎而起,趁机又布下一道盾墙,盾墙后也再次长枪如林。
铁骑如怒潮冲上,步阵崩溃的同时也消去怒潮的冲击力,怒潮前进的势头终于被遏制下来。
怒潮不再前进,停驻在原地,翻涌不息。
几个呼吸间,重骑强推二百丈,却也彻底失去了速度,被步卒阵粘住,无力向前,陷入步阵的骑士们,一边拼命挥舞手中的兵器挥砍围上来的步卒,一边催动胯下高大雄健的甲等军马,疲惫的马匹不停甩动马蹄躲避攻击,在原地打着转。
步卒围上骑着雄健大马的重甲骑兵,仰起头,迎上劈头盖脸劈砸而来的长刀大戟,挥出手里的战刀,刺出长枪。
空气中响起枪尖刺在重甲上,刺痛耳膜的金属摩擦声,重兵器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声,重甲骑兵和战马倒地的震响声,还有伤者的哀嚎声。
双方绞杀成团,扬起的血雾,染红了雨水,影影绰绰的人影不住的稀疏,偶尔有无主的战马从雨中跑出,各种声响渐渐消失。
而在这个暴雨黄昏,他们这两支数百人队伍的抵死拼杀,只是拉开了血色的幕布。
仅有十数骑跟上章须陀,冲出了步阵的阻拦。
在他们前面,温勇横刀拦在铁骑之前。
冷风暴雨,冰冷的雨水泼洒在微微发福的将军身上,冲刷过发丝袍襟,雕塑出竖立线条,显出的是冷硬的气息,一直紧攥的手中刀柄却有着温热的触感。
这柄军刀自十八岁进入荡寇军便不离不弃的相伴,伍长、什长一路伴着温勇成为八万子弟兵的统帅。
二十多年来,这柄刀饱饮热血,有南梁西魏的兵将,也有军中不轨者和对敌的魏人。
出鞘的军刀在手,温勇眼神炽烈,眸子所看到的却不是眼前,而是一幅幅往日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