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和李风蝉不一样,他跟在陶眠身边也有段时日了,对于这些修真的事儿耳濡目染,了解不少。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因为身体强健起来,风寒这类的小病,许多年都不会染上一次。
像陶眠这样得道的仙,就更不必说了。
他现在出现如此症状,恐怕是因为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导致气血逆行,灵息大乱。
只不过是跟伤风较为类似,但病根更深、更复杂。
他知道陶眠为何变成这样。
沈泊舟没有跟着师父去杨先生那里,眼下多少有些后悔。
杨先生不懂他缘何崩溃心碎,作为陶门弟子的沈泊舟,大抵是明白的。
他明白,却不能感同身受。
但总归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在,也让陶眠那一刻不至于彻底碎裂。
师父啊……
沈泊舟在心底叹息一声。关于前几位师兄师姐的故事,陶眠在他拜入师门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都给他科普了。
关于大师兄顾园,陶眠说得最短,大概是因为他早早地离山,后来又久久地未能相见,他们之间没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然后陶眠会沉默,很长时间地沉默。沈泊舟过去不解,现在想来,那沉默是漫长的思念。
仙人和他的大弟子在诀别后,一年一年,重复着想念和回忆。
沈泊舟想,或许顾园的早亡和这种郁结的心情也脱不了干系。情深不寿,他本就事务缠身,不得休息。再加上这样对桃花山日日夜夜的幽幽牵挂,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不知道陶眠有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原因,沈泊舟想到了,却也不打算告知他。
顾园身边肯定会有人知情,朝夕相处,不可能不看出端倪。但对方也选择保持沉默,恐怕就是不想让活着的人太心伤。
仙人或许是猜到了,但他也不会劝自己相信。他唯有粉饰着,糊涂着,继续他的长生之路。
然而这层并不坚固的琉璃罩子总有被击穿的那一刻。那些过往的回忆,不值一提的寻常,房前屋后墙头马上,在岁月中炼化成刀,刺穿了百年后的他。
沈泊舟以为自己是寡情的,现在他不敢说。
因为他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全部呼吸。
他甚至感到恐惧。
陶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小心弄掉了额头上的手帕。
沈泊舟把它捡起,扔进盛着冰水的盆子,等它吃饱了水,再一下一下拧着,贴在陶眠的额头。
随后他重新坐在圆凳之上,预备着守到天明。
“仙人师父,快些好起来吧。”
沈泊舟轻声说着,声音像香炉升起的袅袅轻烟,化在夜色之中。
……
陶眠的身体比任何人以为得都要好。不过短短一夜,第二天清早,他就退了热。
然而李风蝉过来的时候,他仍是躺着不肯出门见风。
李风蝉隔着窗子与他喊话。
“小……吴!你好些没呀!”